一声令下,五百铁骑如离弦之箭,破风而出,直指敌军。
马蹄声震天,铁甲摩擦声刺耳,长矛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气。
“小满,护好自己!”赫连良平大喝一声,双腿猛夹马腹,随阵向着五千骑兵冲去。
项小满感受到耳边的风声呼啸,几乎是本能的挺枪跟上。
双方相距不过十余丈,顷刻间便碰撞在一起。也就在两军接触的一刹那,月光再度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天地间顿时又陷入一片昏暗。
喊杀声中,无法看清两军的厮杀,却能看见原本连成一片的方型火海,一瞬间被分割成两块,随后又渐渐连接成一个中空的圆环。
两方兵力悬殊,尽管重甲铁骑凶猛,却还是无法在一瞬间冲破防线,五百铁骑深入阵中,硬生生被挡了下来。
冲势减缓,紧接着便是短兵相接。
项小满紧握着「破阵枪」,骑在「青骁」上,却突然变得不知所措。
他虽然无数次在兵书上读到对战争的描述,却从未亲临战阵,经历过最大的战斗场面,也不过是面对谢无赦的第三次刺杀,而眼前的景象,与他脑海中想象的画面截然不同。
没有运筹帷幄的从容,没有冲锋陷阵的豪迈,没有一往无前的果敢;有的只是眼前敌军如潮水般汹涌的压迫感,耳边战马嘶鸣与刀剑碰撞的刺耳声,心中那股难以抑制的慌乱与迷茫。
真实的、混乱的、血腥的、惊恐的厮杀,断肢乱飞,遍地血污。
项小满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想吐的冲动强烈的顶上喉咙。他的衣衫被汗水打湿,手心里也黏腻腻的,已经快要握不住长枪。
他能感受到「青骁」的不安,能听到周围的呼喊声、马蹄声、金属碰撞声,可这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心跳犹如雷鼓,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下一刻就会晕死过去。
蓦的,他突然感觉到肩膀一阵冰凉,紧接着便又感觉到脸上一片滚烫。
“小满,你在干什么?!”赫连良平的声音乍然从耳边响起,瞬间将项小满从失神中唤醒。
他此时才反应过来,肩膀已经被敌军砍伤,而砍伤他的人,胸口刚刚被一柄赤色长剑贯穿,此时已经跌落马下,正躺在他面前不断抽搐。
项小满下意识抹了下自己的脸,再看时,手上殷红一片。这是对方的血,在赫连良平拔剑时尽数喷到了他的脸上。
“不想死,就给我清醒一点!”赫连良平斥道,一剑敲在「破阵枪」上。
项小满身子一颤,连忙环顾四周,只见敌军已经冲了上来,他们的速度极快,刀枪在火光下反射着森森寒意。
“结阵防御!”赫连良平见状大喝,铁骑迅速变换阵型,由锥形阵变为圆阵,将项小满护在中间。
长矛如林,盾牌如墙,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敌军如潮水般冲来,却在圆阵前被撞得粉碎。长矛刺穿了他们的身体,盾牌挡下了他们的攻击,一时间,血肉横飞,哀嚎声不绝于耳。
惨重的死伤,并没有削弱敌军攻势,他们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将数百铁骑围成了一个铁箍,不断冲击下,阵型一次次被撕开,却又被一次次堵上。
“这样下去不行,敌军还没有全部冲上来……”赫连良平喘着粗气,剑指战场外围的另一部分敌军,快速说道,“咱们仗着装备优势,暂时还能低档一阵,若是敌军在包围下以箭矢攻击,只怕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项小满随之望去,握了握枪,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那怎么办?”
“瞅准时机,强行……”
赫连良平的话未说完,敌军突然停止冲击,后撤之余,依旧保持着包围的阵型。几乎在同一时刻,天空中骤然亮起密匝匝的火光,箭矢犹如雨点一般向着圆阵之中落下。
“呃……”
赫连良平一声闷哼,让项小满脸色骤变:“大哥!”
“别慌,无碍!”赫连良平毫不迟疑,一把握住前胸上的箭杆,猛地折断,而后咬着牙叫道,“贺霖,梯形阵,往草原上跑。”
正在挥刀挡箭的贺霖听到命令,连忙大声呼喝:“举盾,梯形阵,随我冲锋!”
喊声落下,贺霖一马当先,向着北方不顾一切的冲杀过去,身后近两百铁骑怒吼着紧跟而上。
“小满,就是现在!”赫连良平一剑拍在「青骁」身上,「青骁」发出一声长嘶,奋蹄便跟了上去。
项小满紧握缰绳,往后望了一眼,赫连良平也已经带着剩余的铁骑跟上,两人被两队兵马护在中间,不顾一切向着敌军包围的一点发起猛烈冲击。
不远处的刘耿见状,冷哼一声:“还想跑!”
“刘将军,如若可以……”
不等贾淼把话说完,刘耿便冷冷地出声打断:“贾司正,注意你的立场!”他瞥了贾淼一眼,一把抽出佩刀,“目标,敌军中阵,随我杀!”
两千后军齐齐收弓拔刀,跟着刘耿向着项小满二人截杀过去。
便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贾淼,忘恩负义的杂碎,老子宰了你!”
声音如雷鸣般炸响,使得刚刚要去追击的刘耿心中一惊,猛地勒住缰绳。循着声音看去,却见两骑从村口出来,一人手握方天画戟,一人手持水磨钢鞭,向着贾淼直冲而去。
“聂……聂云升!”刘耿脸色一变,望了一眼已经快要冲出包围的项小满等人,立即下令,“天枢营拦截敌军,天玑营分兵五百保护贾司正,其余人随我来。”
说着话,领五百骑兵迎上二人,距离稍微靠近时,便又大声喝道,“聂云升,还不住手!”
“给老子滚开!”张峰本就因项小满陷入重围而焦急,此时见到刘耿,又想起曲阳郡发生的事情,更是怒火中烧,扬起方天画戟便狠狠砸了下去。
刘耿见识过张峰的武艺,不敢托大,顾不得再去质问聂云升,连忙运力挥刀,向上挡出。
叮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饶是刘耿已经提起十二分的力气,还是被一画戟震得手臂酸软,就连胯下战马都止不住的倒退了几步。
不等他发出惊呼,画戟再度横扫而来。
刘耿心中一凛,无暇再挡,身子猛地向后躺下,堪堪避过一招。也就在这时,身后骑兵已经冲上前去,将张峰围了起来。
张峰杀心大起,方天画戟乱舞,手起处,衣甲平过,血如涌泉。他一心要解决了贾淼,左冲右突中,不断向着敌军阵后移动,一时间,竟无一人能拦得住他。
一旁的刘耿也已恢复过来,见张峰举方天戟,骤千里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直透重围,忍不住摊开手看了一眼,手掌上一片青紫,还有鲜血渗出。
他紧咬牙关,收刀回鞘,从马背上取下硬弓,搭上羽箭,拉满对准张峰,在其举起画戟的一瞬间,猛然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