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三秀药庄的马车才赶至玄城福园,不待三秀下车,心急如焚的余成便已直接强拉硬拽将他背进了园中。
“快放我下来你这个臭小子,我有脚自己会走!”三秀又惊又怒,瞪着一双眼在余成的后背挣扎起来,可以他的力道哪里挣得过孔武有力的余成啊!
“先生对不住,殿下身上的毒尚未解实在耽误不得,您步伐太慢,余成只好得罪了。”余成脚下疾步如飞,同时,嘴上连连致歉。
经昨夜擦了三秀给的药膏后,他的脸已消肿了不少,红印也逐渐淡化。
“你这忘恩负义的臭小子,老夫的步伐哪里慢了?”三秀一听登时脸色更加阴沉,一掌拍在余成的后脑勺凶道,但他到底是大夫,心里再气恼打人脑袋也不敢下狠劲。
三秀虽一把年纪可向来不喜欢被人当成废物一般伺候,就算是偶染风寒四肢无力的时候他也从未让自己的徒弟修名背过,没想到今日破天荒被人因嫌弃走路慢而强行背着走,为此他能不惊慌吗?
在余成飞奔如箭的步伐下二人很快便到了宗王所住的寝院,此时范先生与阿诺等人早已等候在房门外,见到三秀先生,范先生也来不及寒暄就急忙将他请进屋内。
昨日那位齐大夫仍守候在房中,见范先生请来了别的大夫,他悬着的心总算安放了下来。
看到躺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颜宗,三秀二话不说便疾步走上前抓起他的手腕开始把脉,又一边向范先生问道:
“中毒后就一直未醒来?”
“未醒来过。”范先生点了点头,应道。
三秀听闻沉默不语,把完脉又细细察看了一眼颜宗的面部与手脚后再次朝那位齐大夫问道:“委中已放了血?”
“是,前辈,昨日放出不少毒血。”齐大夫微微走上前,恭敬礼道。
三秀也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从袖中拿出一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送进了颜宗的嘴里,而后起身自顾来到外屋桌前,开始提笔写方子。
“如何了?殿下中的是何毒?”房中另两人也一道跟了出来,范先生紧张问道。
“放心,死不了,他虽中的是厉害的箭毒木,但所幸涉毒不多,又亏这位齐大夫及时放了毒血以及用药护住了心脉,阻断体内的毒麻痹心脏凝结血脉,如今只需要将已入其它脏腑的余毒排出便无碍了。”三秀不紧不慢地说完后便将已写好的药方递到范先生面前,继续嘱咐道:“今日的量多一倍,明日开始按方子煎服。”
范先生接过药方后便急忙转身往屋外走去。
“原来宗王中的是箭毒木,晚辈也算是误打误撞用对了方法,但说到底还是晚辈医术不精。”一旁的齐大夫恍然大悟,可随后又因自己浅薄的医术而感到无地自容,遂垂下头向三秀施礼道。
“这种毒常被人涂于暗器上杀人,多出现在那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亦或者权谋暗斗下,寻常百姓极难见着,齐大夫也不必惭愧。”三秀却不以为然地捋着自己的白须笑道。
“从前学医的时候倒是听先师提及过,唉,到底还是自己愚笨竟一时没记起来。”齐大夫并未因三秀的话心安理得,而是继续摇头叹道。
“一时情急哪能想到这么多?齐大夫就莫要唉声叹气了,能被范先生请来为宗王医治的大夫必定是在这玄城数一数二的医术。”三秀只道是那齐大夫谦虚,遂拍了拍他的手臂再次安抚后便转身回到颜宗床前,双手负背哼了一声,继而又开始低声埋汰道:“你这小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就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呢?逞什么能呢?哎呦,堂堂宗王就这脑子啊?还想求娶我家阿瑶,做梦吧!”
又跟着三秀进到里屋的齐大夫虽听不清他在嘀咕什么,但见他板着张脸带着几分长辈之严吓得不敢吭声,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焦急等候在屋外的几人见到范先生走出来皆都蜂拥围上前,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殿下无大碍,你们都去忙吧。”范先生将药方交待给一旁的侍卫后,脸上也总算又再次堆起了笑意,随即向面前的几人吩咐道。
众人听闻自然都放心下来,随后也都纷纷告退,只有阿诺依旧担忧地倚在门口探向屋里。
范先生也知他是惧怕三秀先生才不敢进去,遂笑了笑便向他劝道:“里面有三秀先生就别担心了,你到后厨让人备些清粥,若殿下醒来必定会饿的。”
“哦哦,我这就去。”阿诺难得乖巧地点头应道。
看着阿诺如风一般离去的身影,范先生也笑着转身又回到房中。
司瑶与容凡一早便出诊去了,直至正午过后才回到药庄。昨夜因担忧宗王辗转未眠的司瑶未用午膳便自顾躲到茶室里歇息。虽身心皆已疲惫可只要一闭上双眼,对宗王的挂念却又再次涌上心头,令她焦躁难安,不禁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这时,茶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修名端着粥菜走进来冲师妹笑道:“既睡不着,那就先用午膳吧。”
“师兄,我还不饿。”司瑶面露为难道,眼下思绪烦闷她哪里吃得下?
“你今日的早膳就没吃多少,又出诊半日怎么可能不饿?你又不是铁打的。”修名无奈地笑了笑,说着已将两三样粥菜摆到师妹面前,继续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莫要浪费。”
司瑶仍旧提不起半点食欲,但她也不好再驳师兄的好意,遂缓缓端起面前那碗南瓜粥送到嘴边。
“这就对了,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莫要饿着肚子。”见师妹进食,修名这才放心地温笑起来。
“晨霖在午歇?”司瑶也淡淡笑了笑,随即问道。
“嗯,哄了他半天才睡着呢。”修名说着自顾倒了两杯冷饮,将一杯递到司瑶面前,又道:“若当真放不下就莫要勉强自己。”
司瑶顿时怔住,她自然知道师兄此话所指,遂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眸又将手中的粥碗放下,却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
“男女情事由心而起,勉强不来,既放不下何不大胆试试?师兄希望师妹能够顺其自然遵从内心的选择,莫要委屈了自己。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你与宗王究竟是劫还是缘需要你们自己去经历才知道。”
修名虽也害怕师妹会步师姐的后尘,可当看到师妹因压抑自己的情意而痛苦不堪时,他自是于心不忍。
人终归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又不是神,哪能轻易断情绝爱?与其看着师妹备受煎熬,倒不如怂恿她去过这道情关,或许只有真正经历过了才能彻底释怀与放下。
“我们,必然不会有好结果,又何必徒增烦恼?”修名的话虽令司瑶一时心潮汹涌,但很快又心灰意冷地摇起了头。
“是吗?若师妹当真如此洒脱又何必大中午独自一人躲到这茶室里来?”修名也跟着无奈地叹了叹,说完见师妹再次沉默,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头继续道:“师妹行事向来干脆利落,可知为何在这件事上拖拖拉拉?皆因你的理智已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所念所想。若此次宗王当真命在旦夕,师父也回天乏术,师妹你当真能够…..”
“明日的病人就交给师兄了。”不待修名说完,司瑶已起身奔出了茶室。
想到宗王命在旦夕,司瑶的心如刀割般再也坐不住,正如师兄所言既放不下何不无所顾忌一回?
修名转身望着师妹消失的身影端雅地笑了起来,而后心下又叹道:但愿宗王莫要让我失望。
司瑶头一回不稳重地奔跑在长廊里,好在因是药庄午歇时分无人见到,否则怕是得惊吓住。
“辛女,出来吧!”很快,司瑶便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到庄外,随即环顾着四周急声唤道。
“司瑶姑娘,何事?”一道黑影现出,辛女来到司瑶面前问道。
“劳烦你尽快带我去玄城。”司瑶说着已将马缰递给对方。
辛女一听又惊又喜,她未再多言便纵身跃上马背,后又伸手将司瑶也拉了上来,随即马蹄踏踏留下一片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