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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让铁驼知道,我是到五仙庙去的,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想让他知道。在距离罗山脚下那个小镇还有二十里的地方,我下了车。铁驼可能有些不放心,也可能是想跟我说点什么,他从马车里拿了瓶酒递给我。

“就剩这一瓶子了,你带上吧。”铁驼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个粗人,也还没成家,本来不该多嘴的,只不过你这件事啊……有点太那啥了……你不要怪总堂……”

“我没有怪她,真的没有。”

“你不是傻子,你也该知道,我来送你,是总堂的意思,她亲口吩咐的,无论你到哪儿去,都要把你安全送到。你心里,多半觉得她连见都不肯见你了,是不是?”铁驼苦笑了一声,说道:“你叫她怎么办?你如今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她见你,算是怎么回事?她是个要面子,也要强的人,总之……你体谅一下就好了。”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我打开酒瓶,一口气喝了一半儿,抹了抹嘴,又把瓶子还给铁驼:“还留半瓶,给你路上喝。”

“保重。”

“你也是。”

铁驼带着自己的人,顺着原路走了。我一转身,朝着罗山的方向而去,可总是觉得自己的脚步是那么沉重。

铁驼说的一点没错,要让方甜把什么都放下,像以前那样对我,是不可能的,她做不到,我也不愿让她那么做。

可能,终究还是无缘吧。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慢慢的朝着罗山那边走。二十里的路,若在平时,也用不了太久,可我的心神恍惚,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饭时分,才赶到了罗山脚下的小镇子。

小镇子一如往昔,走到这儿,我觉得肚子饿了。我还记得,当初就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店,自己被人下药给麻倒了,送到五仙庙,稀里糊涂就做了五仙庙的姑爷。

我漫步来到那家小店,小店没啥生意,俩伙计正在店里围着火炉喝酒聊天。看见我进来,俩人一愣,但他们都是五仙庙的人,安插在这边做眼线,随后便认出了我。

“是咱们姑爷来了!”

俩人赶紧起身让座,我也不跟他们客气那么多,叫他们给准备点饭菜。

“您来的是时候。”一个伙计说道:“这不是要过年了,我们也给自己准备了点年货,煮好的牛肉,还有排骨什么的。”

“不管什么,填饱肚子就行。记住,别给我下药。”

“不会不会。”伙计尴尬一笑,急急忙忙到后厨,把已经炖好的肉端上来一大盘。

我自己吃了一盘肉,又喝了半斤多白酒,吃饱喝足,跟伙计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小镇,打算回五仙庙。两个伙计要送,被我给拦住了。

这几天一直在喝酒,晚饭又喝了半斤多,原本是不该醉的,可心里堵得慌,出来吹了吹凉风,渐渐就有了酒意。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有一个卖卤肉的,马上要收摊了,可能生意不错,老板心情也不错,从桶里拿了一块半斤多的卤肉,随手朝后面一丢,说道:“这个给你吃。”

我没有在意,等从这个摊子走过去的时候,无意中看了一眼,眼神立时一顿。

我看见有一个人,蹲在小摊后面,正拿着那块肉狼吞虎咽,这个人落魄之极,邋里邋遢,脸上都是污垢,可我还是一眼认出,这居然是傻子。

傻子是从相城溜走的,相城离这儿远的很,我也不知道傻子如果颠沛流离到了这个地方。我更没想到,会在罗山这边遇见他。

“傻子!”我急忙喊了一声。

傻子正在吃肉,吃的满嘴流油,听到喊声,一抬头就看到了我。他也楞了一下,紧跟着,丢下手里的肉,扭头就跑。

这一次,我肯定不能让他再跑掉,只不过在镇子里,不想招人耳目,所以不紧不慢的跟着,直到出了小镇,我才加快脚步。

“傻子!你跑什么!不记得我了!?”

“别……别跟着我……”傻子头也不回的嘟噜了两句。

我不管他说什么,反正是穷追不舍。傻子跑的有些慌乱,到了前面,他的脚下一滑,直接就翻到了一个山沟下头。

这道山沟不深,我只怕他匆忙之中会被摔伤,赶紧就踩着斜坡跟了下去。

傻子摔到了沟底一堆凌乱的石头之中,石块到处都是,大大小小,杂乱无章。不过,傻子应该是没被摔伤,急急忙忙又爬了起来。

“傻子,你跑什么跑!停下!停下……”

我看见傻子还要跑,就急了,直接跳到沟底,正要朝前追赶,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天气很冷,沟底的穿堂风像是刀子似的,刮在脸上,隐隐作痛。然而,就在这凛冽的寒风中,我突然感应到了一丝阴冷的气息,那股气息,不仅比这数九隆冬里的寒风还要刺骨,而且隐隐带着一股血腥杀机。

我猛然的一转头,随后便看见左手边不远处,静静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件很单薄的衣服,头上带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毡帽,尽管月黑风高,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珠子差点就从眼眶里蹦脱出来。

怪人!

这是当初在小山村遇到的怪人!

我的心马上就和敲鼓一样,咚咚乱响。这个怪人的来历,我已经知道了,他就是被历代乾坤道人奉为后祖的屠天。

屠天未死,始终蛰伏着,一晃千百年过去,直到这个纷乱的时代来临,他才重现人间。

我无法淡定下来,我身上还带着精魄神光,这是屠天一心想要找回的东西。

看到屠天的时候,我眼前似乎绽放出一片血光,他一直都靠鲜血滋养,在休养生息,如此阴森恐怖的一个人,而且实力强劲,如今在这个地方遇到他,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我身上的酒意一下子消散的干干净净,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走。我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是屠天的对手,即便他没有精魄神光,依然也能杀鸡宰羊一般的把我给杀了。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自己辛辛苦苦勤修苦练,先天气终于小有所成,可是这点成就越来越不值一提,不是遇见万坤这样的绝顶高手,就是遇见屠天这样的宗师级人物,一身所学,尽皆无用。

明知斗不过,肯定是要跑,我不假思索,转身就朝着斜坡上面爬,斜坡很陡峭,而且天寒地冻,又结了冰,下来的时候还算容易,等想爬上去,就千难万难了。

我心里急的要死,觉得自己慢一步,身后的屠天就会追上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你不用跑。”

我正在千方百计的想要逃走,但屠天非但没有追赶,反而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说道:“我只要精魄神光。”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的话,不过,精魄神光归根结底是他的东西,我无意之中得到了,一直都觉得是个累赘,若他只是为了讨要精魄神光,还给他就是。

反正现在逃也逃不掉,对方又这么说了,我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

“精魄神光在我身上,我不知道如何取下来,你要精魄神光,拿走就是了。”

“不急。”屠天的声音,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森可怖,相反,他的声音比较柔和,听着就仿佛一个读书人的声音。

“你不急,我急,你还是赶紧拿走吧。”

“坐吧。”屠天也转过身,朝后面走了几步,在一个小小的凹坑里,还有尚未熄灭的炭火,他把炭火上面的一层碳灰扒开,又拿了一只小炉子,随手朝里面填了几把干净的积雪,然后放到了火上。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前,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等坐下之后,我不由自主的转身在前后左右扫视了一眼,就我和屠天说话这空荡,傻子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用担心他,他没事。”屠天看着微微发红的炭火,头也不抬的说道:“他不会有事。”

“你……”我愈发有些惊讶,在我的印象里,屠天就是个阴森狡诈,十恶不赦的凶徒,可如今坐在他面前,我却又感觉不到那股森森的寒意了。

不过,我没有放松警惕,以往行走江湖,不知道前后吃过多少次亏,都是因为自己轻信他人,结果惹来了麻烦。

然而,等我转念想想,又觉得自己再多警惕,能有什么用处?人家的实力远在我之上,真想杀我,用不着这么费事。

“你叫宝十三。”屠天抬起头,说道:“付千灯的徒弟,打金钟一门的传人。”

我没有作答,也不觉得惊讶,屠天这种人物,想要找回精魄神光,肯定要细细的打探一番。他是乾坤道的后祖,如今大河滩是乾坤道的天下,要打探什么消息,一定能打探的到。

我不说话,屠天也暂时不说话了,火上的炉子里,雪融化成水,水又慢慢的烧开,等到雪水沸腾时,屠天取了一只茶壶,用雪水烹茶。

看到他此刻的举动,再看看茶壶茶叶之类的东西,我觉得,他好像是专程在这儿等我,而且等了不止一天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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