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纱帘被挑高,从里面伸出一只苍白纤细的小手,真的很白……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但是指甲却是黑灰色的,像涂了一层黑色的指甲油,顶端参差不齐,似乎是被人硬生生掰断了。
小夏脊背阵阵发凉,她尽量减弱呼吸,因为那股尸臭味实在难闻,再混合画布上的招魂香,又香又臭,简直让人恶心透顶。尤其是现在闭着眼睛,任何微弱的气息都被无限放大了。
说完那两个字后,她没再继续出声,只是背冲床榻安静的跪着,里面传来皇上均匀的呼吸声,她给他施了安魂咒,就像曾经给季子封驱魔时用过的那样。
哒、哒、哒……一道清浅的脚步声慢慢向她靠近,还带着黏糊糊的水声,随着每一次足底接触到地面,都会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个血脚印,但这血……也是黑色的。
小夏把血珠继续滴在白烛火苗上,呲啦……这次火焰窜的更高了,竟一跃燎到了仕女图画卷底端。
呵……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脚步声也顷刻停住。
小夏没管她,抬起胳膊,像在烤火一样把手朝画伸去……阴气太强了,她手心和面庞皆是一片冰凉,但跟冬天的冷不同,这种冷更像把整个身体浸泡在液氮里,让你瞬间就能变成冰柱,刺骨、又无法摆脱。
迟疑的工夫,脚步声又起,还夹杂着长长纱裙拖在地上的声音,唰……唰……
“站在那,别再过来了”,小夏突然喝令,如果接触太多阴气,她身体难免受损,一会儿便没法向季子封交代了。
“若我……偏要过去呢?”
声音很飘渺,蕴含着阴森的挑衅。
小夏没有理会她,只是暗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蛇慢慢爬出,蛰伏在她腿边的位置。
收回手,她像喂零食一样喂着它吃自己的血,可当感觉不远处的脚又要抬起时,它“咻”地如箭般冲了过去,整个上身都高高挺起,向前方凶狠的吐着信子,“嘶……嘶……”,让任何妖魔都不敢轻易靠近。
“啊……”后方响起惊呼,魂魄往后一躲,颈上的脑袋齐刷刷往后挪了三寸,是很粗糙的茬口。
指头在右边的火苗上圈圈缠绕,小夏眉头一蹙,这是被什么切的?不像剑、更不像刀,她觉得……好像更接近细绳之类的东西,类似于鱼线。
“你不该在这里的。”小夏说。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还是奉劝你少管闲事……哈哈哈。”她癫狂的笑着,随后又呜呜的哭。
“是谁把你束缚在画里的。”
“说不出来,我不能说,我们都死了……我们都死了,小姑娘,把你的身体给我好不好?我想住进你的身体里。”
小夏用左边的白烛点燃琉璃灯,提着它缓缓转过身,可依然是闭着眼睛的。通灵人都知道,睁眼看阳、闭眼看阴,如果睁开眼睛她就什么都不到了。一伸手,小蛇又钻回她袖间,听话的如同她养的宠物。
老实说,尽管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这样一张面容清清楚楚展现在她眼前时,她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惊骇。身后的女人就如同画上一样,面容很漂亮,可以说是闭月羞花,但也仅限于脸,因为她手和脚已经腐烂到露出了花白的骨头,长发也是高盘着的,却峨髻散乱,血呼呼黏在脸上。
百色牡丹变成了红色,长裙很奇怪,上面红、唯有裙摆一圈是白色。小夏错开身,向她后面看看,凡走过的地方皆被拖出一摊暗红的血痕,她明白了……原来女鬼的裙子是白色的,只是被血染成了红色,而且头上的血和颈间的血还在不断往下淌着,仿佛永远没有停下的时候。
好惨!
“你也需要迁适?”她问她。
“是他们答应我的,可是……他们爽约了,只是在利用我,我就要吓死那些人,我不甘心,我要吓死所有人。”她表情极具狠戾,像要吃人的恶鬼。
小夏很快反应过来,“皇上不是你吓过的第一个人,对吗?”
“对!”
“上一个是谁?”
她摇头,在狭长妩媚的丹凤眼里挤出一串血水,又痛苦的嘤嘤抽泣起来,“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的寝殿也很大,每天晚上,他们都当着我的面和不同的女人睡觉,好恶心、好恶心……我就从画里出来,吓得他们魂飞魄散,不断吓他们、不断吓他们,直到再有人来把我拿走。”
“谁?”
“我不知道!我看不到!”她歇斯底里,双手攥拳恶狠狠捶着地面,又一点一点往她的方向爬,“让我回去、让我回到画里,也不许驱散我,不然有你好看!”
小夏摇摇头,“你回不去了,虽然一切都非你所愿,但你不该在这里的,你口中的‘他们’早晚会毁了你,我让你转世投胎好不好?”
画被红布挡住了,红色都是极阳之物,魂魄怕这种东西,就如同她脸上的黑狗血。而她也是故意将魂魄困在外面的,只要不撤下红布,魂魄就永远无法回到画里。
“不,我要回去,我要迁适,谁也阻止不了我,把你的身体给我、给我!”她愤怒的砸着地面,骨节被砸的“咔咔”作响,腔子上的脑袋都被晃得摇摇欲坠。
小夏失望,她真是被利用的彻底!
凶手人为的制造怨气,老阿婆一家,还有这六个女孩。他们虐杀每一个人,用酷刑折磨、扒皮抽骨、甚至把她们的内脏剁碎给别人吃,而怨气越多、能力越强,如此才能把每一个死掉的女孩都利用到极致,从肉体到灵魂。
眼前这个,她的魂魄就被封印在画上,俗称“缚灵”。
而冤魂之所以留恋在仕女图里不愿离开,一是因为怨念太强,根本没法消除;二就是有未了的心愿,凶手许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会让她迁适,重新以别人的身体活下来,可这只是一个水晶泡沫,根本不会实现,她就在这种怨恨当中不断去吓唬别人,释放自己的怨气,同时也为凶手达了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的身体不能给你,就算给了你也不会成功,因为没有药引。”说着,她不动声色把手上的金戒指扔在了火盆里。
鬼魂嘎然止住了哭喊,“药引?有药引的,他已经最好了。”
“在哪?什么样的药引?”
“我们六个都死了,就已经做好了啊,扒皮的扒皮、抽骨的抽骨,我们好惨啊。”她凄凄楚楚看着她,答非所问说出一句话,但小夏却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