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太贪心了,我很享受你照顾我的感觉,我已经很久都没感受到了。”
“你不知道你每次对沈青青好的时候我有多嫉妒,我当时就在想为什么你不是我的父亲。父亲他虽好,但是他和母亲两个人一个性格大大咧咧,一个性子冷淡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们对我都是放养的,每次我说起我的伤心事他们都会随便安慰我两句然后让我像个男子汉一样坚强点,让我成为一个盖世英雄,他们都觉得父亲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我也必须做到。”
“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我为什么不开心……也没人开导过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开心,也没人跟我说不开心是很正常的。你对沈青青说的那些话,别人都没有对我说过,我只是……我只是太嫉妒了。”
“你不要讨厌我,如果连你也讨厌我的话……”
他话没说完就染上哭腔说不下去了。
沈醉叹气,世界上哪有人生闷气,反而自己哭着低声下气求原谅的?
哦,这儿有个现成例子。
“我也受伤了……如果你实在生气,我可以想办法治好他的手臂……或者我砍下来我的一只手陪给他也行。”
手还贴在结界上,就算他可以修炼,并且走了歪路提前把修为拔高了,也还是不能仅仅凭借肉体就扛住这些电流,掌心的肉不断重复被烧焦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沈醉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手放下来!”
他依然在可怜兮兮的哭:“你别讨厌我……”
“我没讨厌你,快把手拿开!再这样下去你的手就真的废了!”
“废了也好,要是我两只手都废了是不是就能赎罪了?”
沈醉被他奇特的脑回路给整沉默了,直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把他的手从结界上面打开。
“陆明昭,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吗?我说的血债血偿是对别人,不是对你,你还没听出我话里的含义吗?我不打算报复你,一开始确实有怪罪你的意思但是向宥先动手的你出于自保现在都手段很少动用业火也无可厚非,所以我已经不怪你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怕我会直接杀了你吗?还是怕我会就此跟你分道扬镳?”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费尽心思的想要带你到下界去治好你的心病和想尽办法的为你揭开诅咒了。”
“可你非要逼我做出一个选择,让我选择惩罚向宥吗?还是惩罚你?你到底想让我怎么选?”
陆明昭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哭,眼泪越流越多,完全止不住。从他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出哀求之色,只是比之前的悲伤与哀求淡了些。
沈醉走过去与他对视,“说起来,是我委托你去做的,所以真要算下来你们两个的伤源头都是我,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我是最没资格责怪你们的……不管是你的伤还是向宥的伤都与我有直接关系,我明知道你和向宥有矛盾却还是让你去了。”
陆明昭立马反驳:“不是这样的!你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让我去的,你是相信我的能力,你现在能信任的人也只有我了,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我们一定要像现在这样一直互相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吗?”
沈醉无奈的看着他:“我真的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与其说是在怪你,不如说是在怪我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没有想到向宥会在那里让你们两个遇见了。你只是依照命令行事而已,作为决策者的我才是主谋,看向宥的反应你应当是没有把我供出来,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才对。”
“如果你为了诛心把我说了出来,想必这件事对向宥的打击一定很大,说不定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有一定的影响。向宥心境受到打击你便能轻而易举逃之夭夭,作为战斗过不知道多少场的你我应当都知道战斗中不小心一个分神便是致命的,你心再狠一点说不定也能直接对他下杀手。”
“但你没有。我不信你作为重生了那么多次的人会有这些无用的仁义,面对威胁自己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保全自己,这你应当也是知道的,你没有对他动杀手应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责怪你的。”
“只是决策失误,我心里始终迈不过去那道坎……你让我先冷静两天,消化一下情绪。”
沈醉通篇强调自己没那么讨厌他,自己刚才的态度只是在气恼自己的决策失误。这倒不是沈醉故意表现出来的,他是真的这么觉得,作为决策者的自己这种可能性都没想到导致这地方出现了问题,间接让向宥断了一只手,他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即便是再小的概率,也是有概率发生,他没有想到,没有结合情报推断出来就是他的错误。一次也就算了,这次也信亏陆明昭先前与自己建立的关系没有下死手,否则以他重生那么多次的心境那个样子,向宥现在肯定会被活活烧死。
所以最该砍下一只手谢罪的不是陆明昭,而是他自己才对。
陆明昭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了,沈醉见他稳定下来之后顿了顿,这才慢慢开始说起关于自己这边获得的情报。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前段时间我去光明殿并非心血来潮,我之前在无常门灭门之后去那里探查过一番,通过一些手段查出了一种十分特殊的毒,之后又是血月之夜的怪异现象,被红色的月光照到之后我便感觉浑身不自在。”
“但是我查遍了藏书阁里所有的书都没有与之相关的情报,突然想起来五大宗门就是从上古神魔大战流传下来的,其目的就是为了镇压魔神残肢。万年前仙尊带领众人斩杀魔神,大胜,随后魔神便被分尸分别压在五处不同的玄脉之上,玄界因此而建立与人间界分割开来,就是为了隔绝玄气和灾难。”
“而那场战争留下来的历史也只有五大宗门保存了,应天门曾经被烧毁过两次,留下来的资料早就被销毁了,五大宗门中也只有左老殿主有能让我借阅资料到可能,于是我便去了。”
“得到情报之后我回来打算亲自去应天门的封印之地看一下魔头的情况,我能感知到有一股势力似乎要将魔头复活。不出意外的,你每次对战的都是这个来自万年前掀起大乱的魔头。”
“我的玄力就是被他吃没了,他拥有能够控制别人玄力的力量,恐怕那次的血夜也同他有关。至于万魔宗……是他已留下来的势力,就在昨夜或许是我身上沾染上他部分东西的缘故,我做了个梦,是他的记忆。”
说到这里,陆明昭看见沈醉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他心中倍感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
“陆明昭,我似乎找到了让你脱离轮回的办法了。”
“是什么?快说!”陆明昭的情绪一下就激动起来了,找到脱离轮回的办法是不是就说明他不用担心沈醉会死了?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失去自己现有的一切了!
“你的路走错了。”
陆明昭一愣:“什么意思?”
“以往你不管哪一次,或主动或被迫,都是站在魔头的对立面,对吗?”
他抿唇:“是。因为他要杀了我,要毁灭世界还好……我也想过要毁灭世界,但是就算我跟他站在统一战线他也要杀了我,所以我不得已只能先杀了他。”
“问题就在这里。”沈醉说,“你以为他要杀你,其实他只是想与你融为一体,你现在拥有肉身他与你根本融合不了。或者说,他本来死后转世就应该完完整整的成为你,或者他在还是他的时候就该完成属于自己的使命,但是中间出现了差错,他失败了。为了防止他转世投胎人们把他的灵魂镇压,只有一小部分灵魂逃出去了。”
陆明昭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逃出去的那个灵魂转世成为了你,陆明昭。你和他本身就是一个人,这就是为什么你每次都逃不了这个轮回,因为你们每次都是在自相残杀。”
“可是我不明白!”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就算我和他是同一个人,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世界上自杀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唯独我的自相残杀会让这个轮回不断重启?”
“因为你不一样。”沈醉说,“你知道我们现在修炼的玄力是从哪里来的吗?曾经在没有玄力的年代人们的愿望与天地之灵结合诞生出一位神明,后来凡人逐渐不满足于对神许愿,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于是他们便囚禁了神明,用祂的肉炼成丹药吃下去,所以人才有了可以修炼的能力。”
“而现在的所有人,几乎都是那些人的后代,所以你的前世是来复仇的。本来一切都该在那个时候结束,却没想到中途会冒出一个仙尊带领所有人进行了反杀,所以你才会诞生。”
陆明昭懵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诞生是为了复仇…… 所以这一切都是错的?他本就是为了毁灭世界而生,不是什么救世主,是一个为了报复而存在的人?
所以他活下来没有自己的意义吗……从前是为了别人而活,现在是为了报复别人而活。
沈醉察觉到他的状态又开始低落下去了,及时开哭打断他。
“不过你和那魔头就算是转世的关系,因为经历不同,所以也是完全不同的人。除了你自带的使命以外你就是你自己,你可以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拥有自己的人生,等轮回破除之后你就可以完全的成为自己,为什么要纠结你不是你这种问题呢?”
“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不真实的?”
沈醉的发言及时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陆明昭发现沈醉这个人真的很细心,虽然外界的人一直说他很可怕什么的……他也的确很十分护短,但这个人是真的很细心。
不管身边的人状态如何,总能第一时间察觉……
但为什么能拥有这么敏锐的感知,偏偏就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他?还表现的不够明显吗?明明其他情绪自己想藏根本藏不住,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但好歹控制住了自己的脑子。
与此同时的另一便,宫元洲一边扔给向宥药,一边给沈醉找药。
“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出了这种事情不去找宗主吗?以他的本事肯定会把伤你的人给抓住给你个交代,如果不是实在撑不住了你是不是连我这里都不会来?”
说着,宫元洲冷冷扫了眼他的断臂。
“自断一臂,你倒是好气魄,你该庆幸断的是左手不是你的惯用手,否则你这身功夫也就废了一半了。”
向宥单手给自己的断臂缠上绷带,现在断肢已经成功止血了,他费力的用牙和手咬住绷带固定住。
“你也该清楚宗主的性格,只要是出现了不可控的事情导致出现了什么损失,他就会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可就算是圣人,一千个计谋中也总有一个错误,没有谁是可以真的算无遗策的,大事小事,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纰漏。”
“宗主他对我们这些手下的纰漏倒是不在意甚至很宽容,就是对自己的要求过于苛刻了,经常自己把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如果我说了这件事……他怕是怪自己没了修为不能感知到前来救援了吧。”
宫元洲不置可否。他也知道沈醉的性子,要强,习惯把控全局,不喜欢依靠别人这点与陆时不同,如果此时的场景换成陆时的话陆时肯定会先稳住向宥的心,虽然会自责,但却不会把自己逼得太死,而且不会抗拒别人的帮助,也知道有些事情是阻止不了的。
他似乎还记得之前在人间界的时候,沈醉因为自己的一次失误在询问了药物情况和伤口以及路程的情况下用匕首刺穿了自己的手掌,能在赶到地方之前痊愈,又不拖累行军速度,甚至戴上手套之后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如果不是宫元洲对血腥味比较明显真的要被他蒙骗过去了,事后宫元洲很愤怒的质问沈醉,沈醉只说这是对他自己的惩罚。
可是别人犯错了,这种程度的错误完全不会被他这么惩罚。
陆时和沈醉是不一样的,陆时是依靠人格和性格来吸引身边的人,让他们不知不觉开始以陆时为核心开始行动,沈醉是以自身的强大吸引来的追随者,你跟在他身边跟久了便会发现似乎别人也不过如此。
只要有他在就会很安心,他就是一个定心丸。
而宫元洲和向宥无疑都是十分慕强的人,但是追随沈醉到现在又不只是因为他的强大了。
本来以为能够一直追随他,可是现在宗主出了这样的事情……
向宥说的对,对宗主说这种事情的确不合适。
宫元洲扔给他一瓶丹药,“吃下吧,你的手不是一枚简单的生肌丹就能解决的,上面残留的东西我得想办法帮你去掉才能重新让你的手长出来。”
“在那之前每天来我这里拿药来吃,记住别乱动,除非你想让火毒攻心。你该庆幸我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疑难杂症,基本上治病的药和药材我这里都有,你只需要等两个月我炼出药就行。”
“诶。”向宥应了一声,把丹药塞进嘴里吃下去了。
“只是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宫元洲说。
“嗯?什么事?”向宥吃下丹药,随手又接过宫元洲递给自己的一杯水喝了一口。
“你能给我多拨一点款吗?你知道每次我炼药都要徒手炼制有多困难吗?要是有丹鼎我能轻松不少——所以,真的不行吗?”
刚喝下去的一口水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向宥在宫元洲灼灼目光中留下几滴冷汗,恨不能当场开溜。只可惜这一次宫元洲把他看的很紧,没让他找着机会逃走。
向宥放下水杯干笑:“你也知道,宗门的开销大头都在培养弟子上面了,弟子才是宗门的未来对吧?所以委屈委屈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无可厚非……”
“哦。”宫元洲冷着一张脸,“所以还是不能给我拨款?”
“话不要说的这么直,这样谁听到都会不舒服的。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先急后缓,先来后到不是?”
“所以到底能不能给我拨款。”
“……”
“向宥,说话。”
向宥选择沉默应对。
宫元洲不依不饶一定要讨个说法,向宥被逼的没办法了只能闭上眼睛说道:“对不住!不能,真的不能。宗门哪哪都要用钱,我真的周转不开啊!我很努力的搞钱了,可是收上来的就是没有花出去的多啊!你也知道我们应天门也不过是白手起家的吧,单反不那么大完全绰绰有余,但问题是现在的应天门是五大宗之一,为了五大宗的颜面有些钱压根省不下来啊!”
宫元洲绝望了:“所以你装修房子只把外面粉刷了一遍,内部破破烂烂的完全就不管了?”
向宥:“其实宗主都把自己的小金库拿出来补贴不少了,但就是杯水车薪……应天门占据的资源太少了,这个地理环境周围就没多少玄石矿脉,现在这个形势也没办法走不动楼的老路啊,就连名声也没打出去,厉害的弟子第一代还没有完全培养出来。”
“你以为人人都是跟宗主和你们似的这么快就能飞升上来吗?三百年了有人的境界能到玄空境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大多数人都到不了这里,真有这天赋的也不会选择我们这个宗门啊。”
应天门宗主的名声在外有多臭,是个正常人都听过。这虽然是保全自身的无奈之举,但是别人不知道啊,知道的人会帮你澄清吗?根本不会,大多人巴不得你死了之后吃你的骨头啃你的血,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俗话说越弱的狗叫的越大声,就是试图通过声音来吓跑别人,所以越是彰显自己的武力和报复心,就代表这个宗门越是外强中干,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它吓应激。
不停对外嘶吼说自己很凶你别来惹我,在懂的人眼里只不过是一场跳梁小丑演绎的笑话罢了。
这种事情作为当事人他们当然知道。
直到沈醉为了争一口气,把四大宗的高手全给打了一遍,所有人这才开始睁眼看他这个曾经自己看不起的人。
原剧情的沈醉是用自己的好名声让自己融入进去,现在的沈醉是用自己的武力强行让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
但坏处就是,穷了整整三百年。
这样无异于到处树敌,但没办法,不强硬就只能妥协。因为这个缘故,这样被四处针对的情况只要沈醉在位一天,就无法得到缓解,除非沈醉退位。
但就算退位也不能完全解决他们的愤怒,想要改变局面就只能等他死后沈青青继位,只要沈青青能够延续沈醉的强硬手腕,她完全可以不跟沈醉一样对外那么态度强硬。
沈醉的情况是属于无法回头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沈青青搏一条出路。
宫元洲哪怕对宗门政务再不上心这种基础的东西也还是知道的,所以阴阳怪气了几句之后就没再提这事儿了。
“你可以走了,你在这里碍着我炼药了,起开。”
“……用完就丢,你真无情。”
宫元洲转身拿药材:“再不走就真把你丢出去。你哥在外面等你,我没让他进来,你再不出去他怕是要爬墙了,叫人看见了影响我这里的形象,赶紧出去把他拉走。”
“等等,他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里的?”向宥瞳孔一缩,开始在脑海里思考各种可能性,是有谁背叛他了?!!
“别猜了,是我说的,也是我让他来看你的。”宫元洲打断施法,对他嘲讽一笑,“哎哟,你还真是把宗主那样子学了个十成十。不用猜我也知道,你刚才肯定在心里想是有人背叛了你或者泄露了消息对不对?如果不是跟你一块儿长大的,我都要怀疑你才是宗主他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