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人员也起身,准备检查工人们的证件。
李小东跟随他们走出耳室。
刚出门,身后传来呼唤:“卫子,我早上找你,敲门半天没反应,原来你躲在这儿啊。”
傻柱远远地向他挥手致意。
“今天要报到,所以来得早了些。”李小东解释道。
“别说了,中午一起吃饭,记得去二食堂,那时兄弟帮你多打点菜。”
傻柱还想多聊几句,但看见秦淮茹在不远处向他招手,连忙跑过去跟在她身后。
“秦姐,有什么事吗?”
“昨天的煤球,真的非常感谢你,棒梗整晚都在夸你傻叔做了件大事!”
“呵呵,小事一桩。”
...
不知傻柱是否给何雨水买了煤球。
小姑娘本就瘦如细竹,若再因病消瘦,冬日风大,岂不是会被刮走?
李小东收回目光,又分发了些烟,与忙碌中的张科长等人道别。
“小东,稍等一下。”
张科长看着远去的傻柱,将证件归还给工人,走近低声询问:“刚才那个傻厨师,你认识吗?”
“他和我住同一院子,关系挺好的。”李小东点头回应。
张科长低沉地说:“你可以传达给他,带些剩饭可以,但如果他胆敢私运厨房的物资,哪怕他是厂长的远亲,一旦被我发现,也绝不会轻饶。”
想了想,他瞥了一眼正忙碌的保卫人员,轻声道:“你告诉那个傻小子,如果他想一辈子当个小厨师,尽管拿剩饭去!”
显然,傻柱每天提着篮子的行为已经引起保卫科的留意。
而且从张科长的话中可以推断,傻柱多年来未能升任小组长,与他拿剩饭的行为也有直接关联。
毕竟,在物资匮乏的时代,食堂的饭菜油腻少,难以填饱肚子。
在轧钢厂,工人们劳动强度大,根本不会有剩余饭菜。
剩饭唯一的来源就是领导们宴请宾客时剩下的菜肴。
傻柱每次都带着这些菜肴在厂内招摇过市,仿佛在公开羞辱厂领导。“工人们吃糠咽菜,领导们却大鱼大肉?”他似乎忘了谁才是工厂真正的主人!
按理说,傻柱曾得到高层和杨厂长的认可,后来又为李副厂长做饭,本该是晋升的模范。换成其他人早就飞黄腾达了。
然而,傻柱却始终未能升任小组长,只因他过于忽视群众影响,不懂人情世故。
连一点点剩饭都往家带,这样的员工谁会放心重用?万一惹出事端,只会给自己添麻烦。
李小东点头保证:“请您放心,我会严格监督他,坚决抵制这种侵蚀工厂利益的行为。”
“……”
“张叔叔,再见。”
“……再见,有空常来玩。”
张科长目送那高大的背影,低声自语:“真是个好孩子,不过每次看到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车队位于轧钢厂的东南角,占据了一个独立的大院。
院子内,坑洼不平的水泥地面上停靠着十几辆卡车。
此刻,淡金色的阳光洒落,为卡车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雄壮的卡车头部,强劲有力的车轮,宽敞的车厢,它们就像陆地上的猛兽!
对了,还有那两盏明亮的车灯,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光滑且细腻。
卡车对于司机来说,犹如生命、伙伴和妻子。李小东走近仔细查看。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扶额。
这还是卡车吗?
令人惊讶的是,十几辆车竟无一辆完好无损。
多数车头都有弹孔,前挡风玻璃破裂不堪,车门底部满是锈迹,木质的车厢破旧不堪,有的栏杆甚至断裂,仅用铁丝勉强连接。
甚至有几辆卡车,车头宽度比车厢还要小几厘米,显然是由两辆车拼凑而成的。\"
当李小东在车头瞧见俄文,又在车厢后架发现日语字符,再在底盘横梁上看见汉字时,他深感自己低估了这个时代劳动者们的智慧,内心充满愧疚。
这简直是三辆汽车的拼凑之作。
“喂,你是李同志吗?卡车状况如何?还不错吧?”
身后响起清脆的声音,李小东用力一蹬,从车底灵活滑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条修长的手臂,接着是紧致的肌肤,最后是一张清秀的脸庞从两座隆起之间探出。
哎呀,这个姿势似乎有些不妥。
察觉到这点,女孩连忙后退两步,脸颊泛起了红晕。
李小东站起来,这才意识到女孩大约十八九岁。
她的蓝色工装衣领沾染的黑油污渍,反而衬托出她稚嫩的肤色。
回想起刚才的事,李小东心中暗自惊慌。
如果那姑娘大声喊叫,那些保卫干部可能会立刻冲过来。
见李小东沉默,女孩误以为他生气,连忙笑说:“刚才我失礼了,看见你检查卡车,站得那么近。”
女孩挺直腰板,伸出手:“李同志,我是车队的小司机,牛萌。”
两人轻轻相握,嗯,还挺柔软的。
然而,车队竟然有女司机?
李小东仔细打量牛萌。
她容貌端正,身材高挑,若是在办公室工作倒是很合适。
开卡车?以她的瘦弱体型,细得像铁锹把手的手臂,能转动方向盘吗?
初次见面,他也不好质疑别人的专业技能。
李小东笑道:“我是新来的,姓李……”
“我知道你姓李,快去休息室,司机们都等着你呢。”
牛萌没等他说完,径直走向旁边一间矮小的建筑。
这姑娘行事果决。
李小东整理好刚才摊在车底的油布,放回车厢内。
随后整理好衣领,大步迈向车队休息室。
牛萌帮他掀开棉布门帘,一只手撑着,做出邀请的姿势。
这举动让李小东心中涌起温暖。
车队真是一个充满关爱的集体,对新成员照顾备至。
休息室内已挤满了司机,凳子都不够用,有些甚至坐在窗台上。
李小东刚进门,正在闲聊的司机们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
这让李小东有些局促。
他只是来报到,如今却成为关注焦点,让他感到不适。
他原打算找个空位坐下。
然而,当他刚准备往后挪步,身后的牛萌疑惑地问道:
“李同志,不是要上课吗?怎么想着坐着不动呢?”
“上课?我要上课?”李小东一脸惊讶。
“没人讲课,难道是你?”牛萌的小脸也显出诧异。
新加入车队的司机,还要讲解对卡车的理解?
车队何时有了这样的规定?
父亲怎么从未提及此事?
确实,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回家后总是默默无语,从不提及工作的琐事。
...
李小东以为这是车队的常规,只好硬着头皮走向众人。
面对二三十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深思片刻后,缓缓开口。
“我对卡车的理解相对肤浅,若有谬误,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啪啪啪啪!”
他的话音刚落,热烈的掌声响起,几位老司机甚至抽空叼起烟,腾出手来鼓掌。
牛萌的小手都拍红了。
这种热烈的气氛让李小东不禁怀疑自己的好运是否隐藏了其他特性。
我靠,难道是王者之气?
他在心里暗自吐槽。
...
李小东想了想,找到了要分享的知识点。
前几天,他在图书馆读过一本由“利哈乔夫”汽车厂工程师撰写的《吉尔系列卡车发展历程》。
而车队的卡车大部分是苏联产的吉尔150型号。
正好可以借此炫耀一番。
“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驾驶员,日常驾驶中遇到的小问题,我就不再赘述了。接下来,我将讲解一下吉尔150重型卡车的一些问题,首先...”
他还没说完,那些老司机就开始显得不耐烦了。
“什么问题不问题的,卡车能跑就行。”
“没错,这可是来自一汽的专家,就这水平?”
“可惜了牛队长那两罐青稞酒,那是用全国粮票从牧民手里换来的,连副厂长李都想了好几回,队长都不肯给他。”
...
对于吉尔150的问题,大家似乎并不关心。
并非不关心,只是无能为力。
毕竟,我们自家的解放牌卡车产量低,部队的需求还没满足,轧钢厂更不用说了。
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再说再多,有用吗?
因此,老司机们都感到失望。
连牛萌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这位青年在京城里算是风云人物,还是所谓的专家,怎么如此脱离实际。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请了个只会空谈的专家,现在哥哥我可头疼了,恐怕还得挨批评。
...
然而,很快李小东继续说道:
“吉尔150最大的问题是散热器容易沸腾。
这并非设计缺陷。
因为它是为苏联研发的,那里的气候寒冷,温度较低。
而我国大部分地区的气温相比之下较高。
卡车来到我们这儿,自然会遇到水土不服的情况。
为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在散热器罩上开六个通风口。
同样,左右两侧的发动机罩也可以这么做;
同时,水套分水管需要更换,并在汽缸盖上开排水孔。
另外,可以考虑将吉尔150的三叶片风扇换成六叶片的。
在我们钢铁厂的钳工和焊工师傅手中,这类改造轻而易举。
完成这些改进后,水箱再也不会出现沸腾的问题。”
...
当李小东提出他的水箱改良方案时,老驾驶员们的神色开始转变。
嘿,这位专家似乎还真有点能耐。
吉尔150卡车以其大的承载量,深受老司机们的喜爱。
然而,它的缺点就是水箱容易过热。
炎炎夏日,重载行驶数公里后,车头便会冒出白雾,司机不得不停车,坐在路边无奈地等待水温下降。
耽误时间虽小,但厂领导也不至于责怪司机迟到。
一旦疏忽,后果严重,轻则是水箱损坏,重则引擎也会熄火。
那时,他们难免会受到严厉的处分,甚至可能因故意破坏公物而被解雇。
此刻,牛萌也从帆布包中取出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用娟秀的字迹记录下这一切。
老司机们对李小东的态度彻底改变,表情异常专注。
有个黝黑瘦削的小个子,手指间的香烟燃烧殆尽,他浑然未觉,直到被烟蒂烫到手才回过神来,只是无声地吸了吸气。
...
此刻,车队休息室外。
一位同样穿着灰色中山装,背着帆布包的年轻人匆匆而来。
他面容清秀,短发上结着冰霜,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镜。
尽管焦急,他的脸上仍挂着自信的笑容。
来到休息室外,李正停下脚步,喘了口气。
掀开棉布门帘,发现室内有人授课,他瞬间愣住了。\"
“难道我走错了地方吗?”
李正退出去,看着墙上的铭牌确认道:
“这是轧钢厂车队休息室,正是牛队长约定的地点啊。”
他紧皱眉头,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牛队长还邀请了其他汽车厂的专家来讲解?算了,进去听听,这位专家有什么独到见解。”
在这个年代,汽车设计师寥寥无几,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李正自然不愿错过学习的机会。
进入休息室,却发现已无空位,又不愿与烟鬼们为伍,他只好选择站在门口旁听。
只听了几句话,李正的眼中便闪烁出光芒。
这位年轻人有些能耐,连我托苏国的朋友才查到的信息,他居然都知道。
“看他面生,难道是解放厂的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