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五短身材,其貌不扬;头发焦黑,肤色暗黄。
他笑容温和,文质彬彬地说道:
\"您好!鄙名汤秦周。商汤的汤,秦始皇的秦,周武王的周。请问怎么称呼?\"
他说的是汉语。
阿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越是外表这样的人,越是容易让别人看起来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阿蟹当然不会吃这一套。
无论是面对怎样的人,他都不会失去戒心。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隶属于负债者联盟。
只有巴尼除外。
因为他在不久之前,还是一名黑西装。
汤秦周见阿蟹没有回答,略带尴尬地问了一句:
\"你应该是华人吧?没错吧?\"
见阿蟹还是没说话,汤秦周不再留恋,径直从阿蟹身边离开了。
他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念道:
\"奇怪……看错了?难道是棒子……?\"
阿蟹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人,看起来既和善,又礼貌。
不过暴露他本性的,是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言行。
商汤的汤,秦始皇的秦,周武王的周……
为什么不是鸡汤的汤?姓秦的秦?周一周二的周?
汤秦周内心的自恋,已经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不远处的汤秦周,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目标。
新的目标,当然也是黑头发,黄皮肤。
他身材瘦削,明明很年轻,却总是微微佝偻着腰,有点儿弱不禁风的样子。
他的眼睛很小,稍微远一点儿的距离,就几乎无法分辨出他的视线在对着哪个方向。
阿蟹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小眼睛。
他已经在典当行的对面,徘徊了很久。
大概是已经输到身无分文,正在犹豫自己是否要去\"典当\"一些身上的东西。
汤秦周的进展神速,很快就貌似熟络地跟小眼睛攀谈起来。
这让阿蟹想起了自己之前遇到的一个人:
老猎。
身在死亡赌局之中,看起来却并没有在关注赌局本身,而是到处接近赌局中的其他人。
老猎是秃鹫,那汤秦周会是什么?
他又有着怎样的目的?
阿蟹没有过多理会,继续沿着墙,向赌场深处走去。
他一直在担心的那个风险,现在还没有排除。
必须要把这间诺亚娱乐场的所有结构弄清楚,才能安心。
现在阿蟹看到的,只有杀人不见血的电子赌博机器,还有灭绝人性的典当行。
巴尼曾经说过:
跟船上其他的地方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那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是在说从赌博机器上赢钱的事情。
不然的话,他也不用一直指望着阿蟹了。
难道巴尼有些什么异于常人的怪癖?喜欢看一些血腥残忍的人和事?
赌场的结构,跟阿蟹想的不同。
这里并不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布局。
阿蟹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进了一个死胡同。
除了一扇紧紧锁住的门,和一个装修精良的洗手间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阿蟹只得重回刚才的路。
没过多久,他又在典当行门口看见了汤秦周。
刚才那个小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典当\"到了赌资。
站在汤秦周面前的,是另一个身形高壮的男人。
高壮男比汤秦周至少高一头,宽一圈。
从外表看上去,高壮男一只手就能把汤秦周像小鸡一样拎起来。
但是他却畏畏缩缩地看着汤秦周,脸上全是恐惧的神色。
汤秦周一边跟高壮男小声说着话,一边警惕地查看着四周。
阿蟹没有从他们身边经过。
但是汤秦周偶尔提高声调的几句话,还是传到了阿蟹的耳朵里:
\"……现在说不敢?……不还?……后果……不明白吗?\"
阿蟹远远地瞟了汤秦周一眼。
他的脸上,刚才的温和与礼貌已经荡然无存,完全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高壮男的脸上,则写满了畏惧和哀求。
说到最后的时候,汤秦周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在高壮男眼前晃了晃。
阿蟹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拍卖机,跟阿蟹身上的这个没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
阿蟹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典当行。
徘徊良久的小眼睛。
四处找人攀谈的汤秦周。
高壮男的恐惧神色。
拍卖机。
把这一切都联系到一起之后,阿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如果他的推测没错的话……
跟老猎不一样的是,汤秦周不是一头秃鹫,而是一只蜘蛛。
有毒的蜘蛛。
阿蟹现在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汤秦周采取的策略是什么。
有点儿意思……
这似乎是一个新的必胜法!
这个策略,比起巴尼所谓的必胜法来说,要强得多。
就像蜘蛛结成的一张大网一样。
更完善,更严谨,也更精妙。
几乎就是稳赢不输!
就在这时,不远处围在一台机器旁边的几个赌客,忽然大声喧哗了起来。
他们围着的机器,也发出了巨大声响的音乐,还快速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
离典当行最近的区域,是放着老虎机的地方。
居然有人中了大奖!
汤秦周往那边看了一眼,忽然神色变得有些激动。
他朝那台机器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表情严厉地对高壮男说了几句话,然后快步离开了。
阿蟹在另一侧不动声色地跟着汤秦周。
他要观察一下这个男人,是否跟自己想的一样,是一只毒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