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帝都处于顺天府地界,顺天府还管辖周边二十多个府县一样。盛京也处于奉天府的地界。奉天府也管辖周边十几个府县。
在行政上,奉天府尹才是盛京城内的最高行政长官。
鉴于盛京城目前的严峻形势,府尹大人下令,城内要加强戒备,尤其是晚上,更要增加巡更人数和次数,严防北海探子进城,刺探军情。
钱贵是个捕快,本来这种巡更差事是轮不到他的,但是,因为府尹大人一句话,上司就安排他巡更了。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临时增加的差事,不仅辛苦,不给钱,还可能面临着极大的风险。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他本来是打算胡乱应对一下差事,到了时辰就交差的。
但是,在他走到艳粉街的时候,他改变了主意。
艳粉街,光看名字,就很有些风月色彩。
实际上,这里也确实就是盛京城的风月区。
因为这里有许多青楼,姑娘们自然也就多。
在这个时代,这些青楼的姑娘们和歌妓们,时常引领者化妆潮流,所以,这里也有不少出售胭脂水粉的铺子。
促使钱贵改变主意的,是他发现了一个姑娘独自在街上行走。
以他捕快的阅历和眼光,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个姑娘的异常之处。
从穿着打扮看,这个姑娘是个大家闺秀,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更不是这里青楼的姑娘。
这样一个姑娘,三更半夜的在街上行走,本身就很不正常了。
更加不正常的是,此人警惕性还很高,不时地左右张望着,似乎在时刻防备被人发现。
这就证明,这个女子可能在干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事情。
事情也确实如此。
只见这个女子,每走不远,就拿出一张纸,贴到墙上。有的时候,还往地上扔几张纸。
此时已经是亥时了,街上的铺子大多已经关门,只有那些青楼还在营业,屋内透出稀疏斑驳的光亮来。
钱贵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纸,这正是刚才那个姑娘扔下的。
不过,他不识字,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将纸揣进怀里,打算回去交给上司。
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这个形迹可疑的姑娘抓住。
姑娘是什么身份,其实不重要。他是个姑娘,才是最为重要的。
钱贵不禁有些想入非非了。
那个姑娘似乎发现了他,突然拐进了一个胡同里区。
作为一个捕快,钱贵自然是不怕这些的。那些江洋大盗他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一个独行的姑娘?
相反,他认为这是天赐良机。
因为他知道,这条胡同,正是一个死胡同。
在一个黑暗的胡同里,把一个姑娘堵进绝境中,是很方便做一些香艳事情的。
钱贵进了胡同,果然,在胡同尽头,就见到了一个黑影站在那里。他轻轻抽了一下鼻子,感受到了淡淡的脂粉香气。
不错,果然是个女人。
“女反贼,深夜里在街上闲逛,难道想要谋反不成?”
这是钱贵的套路,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先给她扣个反贼的帽子,以后就好拿这说事儿了。
“现在我要拘捕你,你可以保持沉默,从现在起,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请讼师,如过你请不起,官府可以免费给你……。”
对面的人一开口说话,钱贵就明白了,这果然是个女人。但是,随即就糊涂了。
她这说的是什么啊?
她竟然要拘捕我?咱俩谁是捕快啊?还什么有权保持沉默。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就在钱贵糊涂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心一凉,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传来,然后身子就是一阵抽搐,这个时候,他才感到一阵剧痛。
他明白,自己是叫人背后捅了刀子。
“黛玉姐姐,你怎么下手这么快啊,我的开场白还没说完呢。”
“惜春,哪里用得着跟这些人废话。他不大大方方地上来盘查,却跟进了胡同里,显然没安好心,这种人,死有余辜。传单都贴完了吗?”
“贴完了。”
“那就走吧,去跟卫队长会和,我们也该撤了。”
“黛玉姐姐,我们不留个名么?”
“给他留个名就行了,免得他做个糊涂鬼。”
惜春踢了钱贵一脚。
“你听好了,本姑娘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叫做贾惜春,我姐姐是贾贵妃,我舅舅是王子腾。若是你没听说过他们的话,我四哥你一定听说过,他就是天下第一大英雄贾珉贾怀远。这回你记住了吧。黛玉姐姐,该你了。”
“你可真啰嗦,本姑娘是《北海周报》社长,御命巡盐御史之女林黛玉。就连贾珉贾老四都怕我,你竟然敢打我们的主意,简直是不知死活。”
“黛玉姐姐,你似乎也很啰嗦啊。不过,你说的也很威风。”
“威风么?惜春,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以前似乎珉四哥说过类似的话吧?
惜春心里狐疑着,追了上去。
黛玉和惜春到了中街的东牌楼,卫若水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二位姑娘做的不错,提前两分钟到达。你们撤吧,他们在万柳塘等你们,不必等我了。”
“卫队长,你不跟我们一块儿撤么?”
“我还有一件事儿要办,你们就不必等我了。天亮之前,我也回去。”
黛玉和惜春两人也不啰嗦,就走了。卫若水则转身向奉天府尹的官邸走去。
奉天府尹陈法堂昨天跟几个幕僚研究时局,心情沉闷,就多喝了几杯。
昨晚上一回到府里,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晨醒来,就觉得有些口渴。
此时天已经大亮,雪后的眼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给人以暖暖的感觉。
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枕边的怀表一看,已经是八点多了。
就在他把怀表放回去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异常。揉了一下眼睛,这回看清楚了。
原来是睡在身边的小妾,变成了秃头。
不会吧?这个小妾原来可是一头秀发啊?
陈法堂伸手摸了一下小妾的头,这回确定了,确实是头发没了。
难道是鬼剃头?但是似乎剃得很不整齐,坑坑洼洼的,象狗啃的一样。
正在疑惑间,陈法堂觉得自己的头发也有些不对劲儿。
往日里每天起床时,头发总是散乱地披到脸上,今天头发却没有披散下来,伸手一摸头顶,不仅心中大惊,自己的头发也没了。
“快醒醒,出事儿了。”
陈法堂急忙把小妾推醒。
“啊,你的头发怎么了?”
小妾一下子就发现了陈法堂的异常。
“别说我,看看你的头发,也没了。”
陈法堂说着,爬起来拿过镜子,自己照了照,又递给了小妾。
“天哪,难道是鬼剃头了?这是什么?”
小妾从床边拿起了一张纸,递给了陈法堂。
陈法堂一看,不仅浑身就抖了起来。
“北海志愿军,北海志愿军,简直是欺人太甚,竟敢摸到我的家里来了。”
“老爷,你是说,北海反贼昨晚上进来了?”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就是他们把我们的头发给剃了。”
“世翁,世翁,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师爷不顾礼节地闯了进来。
“世翁,你们的头发?”
师爷也愣住了。
“你看看这个。”
陈法堂把那张纸递给了师爷。
师爷看了,也把几张纸递给了陈法堂。
“这是在街上捡到的,昨天一夜之间,满城都是这些告示。”
“这帮反贼也太嚣张了。”
“世翁,还有更坏的消息。”
“什么消息?”
“昨晚上,盛京将军在街上被刺身亡,郝典史、新民知县、李参将、赵参将等十二人,都被刺身亡。”
“哼,看来他们对本官还手下留情了,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本官么?”
“我先出去一下,在外面等候,世翁梳洗一番后再议。”
“也好,我一会儿就妥。”
师爷一早就出去查证消息,也没来得及吃饭,就跟着陈法堂一边吃饭,一边议事。
“从昨天宁古塔将军兵败开始,城里就惊惶不安。今天一大早,就有不少百姓逃出城去,试图躲避战乱。”
“逃?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西边有许多民房,都被骠骑营拆了烧火,百姓流离失所,也有不少到了城里。如今城里米价开始上涨,奸商开始囤积居奇。”
“那些武官们,也人心浮动,都说自己不是北海反贼的对手。昨天从山海关过来的归顺军,有五百多兵卒哗变,要求给付军饷。军饷没给,他们就抢了粮草出城,说是投奔北海反贼。”
“昨天夜里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如今到处人心惶惶。更有许多人,说要献城投降。”
“唉,这个韩天魁,也真是不中用。七万人马,竟然一战既溃。都怪宋宽,净出馊主意。”
净出馊主意?当初你不也是极力赞同宋宽,说这是釜底抽薪之计么?
“韩天魁兵败,也情有可原。北海反贼人多势众,火器精良,又骁勇善战,加上鞑靼蛮族助纣为虐,那贾珉又善于用兵,所以才落败。”
“可恨宋宽,他到这里指手画脚一通走了,却给我们留下了这个烂摊子,如今可如何是好?”
“世翁是该想想后路了。”
“唉,师爷,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呢?只是前番归顺了朝廷,如今难道又要反叛?便是人家接纳了我?如今是兵临城下,被逼无奈,将来也不会招人待见。”
“世翁若是不归顺,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弃城逃离,二是死战到底。”
“天下之大,又有哪里可以容身?死战到底,似乎又有所不值。盛京一下,北海反贼直入帝都,就指日可待了。罢了,就等上些时日再说吧。”
两人商议了半天,到底也没有什么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