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就没头没脑地挨了一顿打,贾赦自然感到意外。
“母亲,好好的为何要打儿子?”
“为何要打你,你自己做的事情,还装傻,你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一天都在做什么吗?”
老太太说着,就又抽了两棍子。
贾赦想躲,但见老太太怒气冲冲的样子,也就不敢躲了,只好忍着。
“儿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还请母亲明言。”
“好,我就给你说个明白,省得你还不服。”
“这第一样,你上个月到塞外去做什么了?”
“到塞外?”
贾赦浑身一颤。
怎么这么机密的事情,竟然连老太太都知道了。
“勾结外官,往塞外偷运生铁,这样的事情,你也敢去做?你这不就是作死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大家子如今过得好了,非得弄出些灾祸出来,你才高兴?”
“母亲,儿子未曾做过此事。”
“还敢抵赖,若是别人说了,我还不信,珉哥儿说的,还能有假?你做这事儿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以为别人就不知道?府里就没有别人的眼线?”
“珉哥儿一年才在家几天,这事儿都知道了,何况别人?”
一听说是贾珉说的,贾赦不再抵赖了。
贾珉的本事,他是清楚的。要想抓谁的把柄,几乎就是一抓一个准儿,没个跑的。
此事也确实是贾珉当初跟老太太讲的。只是当初老太太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也就没搭理贾赦。
如今锦衣军开始追查秦可卿的来历,又在府里安插了张才做眼线,这才让老太太意识到了危机。
在安排贾琏除掉赖嬷嬷灭口之后,就开始找贾赦和贾珍,试图收拾残局。
“你说你缺钱吗?这么多年来,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府里有月例,你自己有生意,这两年还有分红。珉哥儿把府里的产业操持成这样,如今主子下人人人衣食无忧,你还不满足。”
“你赚钱,我不拦你,可是你什么钱都敢去赚,就这生意,你也敢做?你在前面做,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在盯着你,你有珉哥儿那两下子?”
“没有。”
“没有你就老实些,哪怕少赚,也挣个平安财,照你这么下去,不仅毁了你自己,将来一家子都给被你连累,你于心何忍?”
“母亲,儿子错了,以后不敢了。”
“你还敢跟我说以后,你这个不屑子孙。”
说着,老太太又是一顿拐棍乱打。
“母亲,儿子都认错了,为何还要打我?”
“为何还要打你?没错我会打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惦记着鸳鸯,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母亲休要听别人挑拨,儿子绝无此心。”
“又想抵赖,珉哥儿跟我说的,还会有错么?”
老太太今天是铁了心,把贾珉给彻底卖了。
“怎么又是珉哥儿?”
贾赦欲哭无泪了。
“对,就是珉哥儿,怎么了?你还敢去在他算账吗?”
“儿子不敢。”
“谅你也不敢。我倒是希望你去找他,可你是他的对手吗?论起来,你哪样是珉哥儿的对手?头两年,叫珉哥儿给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忘了?我都替你丢人。你还算是个长辈呢,你看看你那点儿出息?”
“如今你都多大了,还成天惦记着鸳鸯。我就这么一个可心的,你还要从我身边儿给抢走。我告诉你,只要我活一天,你就休想。即便我死了,也不许你碰她。你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
“你看看琏哥儿,在外面历练了两年,如今回来,做事有章有法,为人不卑不亢。再看看你,你这个当老子的,就不知道害羞?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儿子记住母亲教诲了。”
“你最好给我记住了,回去好好想想,我该不该打你,去吧。”
“该打,该打。”
我也五十多岁了,怎么说打一顿就打一顿啊。
贾赦出去,就在门口遇上了贾珍。
“叔叔为何如此狼狈?”
“唉,珍哥儿,别提了,还不是老太太打的。”
“老祖宗为何如此发怒?”
“做下了不该做的事情,叫老祖宗知道了。”
“既是不该做的事情,为何不做的机密些,怎么就会叫老祖宗给知道了?”
“还不是叫人给告发了?”
“谁如此大胆,竟敢告发叔叔,告诉我,我替叔叔出气去。”
“唉,除了珉哥儿,还能是谁?你有办法对付他?”
“哦,珉哥儿啊,那还是算了吧。我是说,如今珉哥儿不知身在何处,找不到他,等他回来了,再找他算账。”
“唉,珍哥儿,也不知你做下了何事,若是老祖宗问你,就老实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我没做下不该做的事情,不怕的。”
贾珍强自镇定。
“如此就是最好了。你去吧,晚了老祖宗又要发怒了。”
贾珍陪着笑,硬着头皮进了祠堂。
“老祖宗,不知找孙儿何事?”
“哼,找你何事?事到如今,你还跟我装傻吗?”
“孙儿每日里在家,很少出去,实在没做什么不忠不孝之事。”
“好好好,不愧是贾家的好子孙,看来,将来得弄个牌位给你供上了,还不给祖宗跪下!”
老太太突然变脸,就动起了拐杖。
“老祖宗为何打我?孙子犯了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我自己当然知道,可是错事儿干的太多了,我知道是哪一件露了?若是都说了出来,还不得叫你给打死?
“孙儿有什么错,老祖宗尽管指出来,孙儿改就是了。”
“哼,改?你改的了吗?这都几年了,你改了吗?我且问你,三年前,你强抢民女,致人死亡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老祖宗冤枉啊,那只是个误会,后来给了银子,人家家里也就不追了,官府里也打点好了。”
“打点好了?打点好了,如今怎么连我也知道了?”
“想必是珉哥儿看着我嫉妒,才故意在老祖宗面前挑拨的。”
“珉哥儿看着你嫉妒?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你有什么值得珉哥儿嫉妒的?论诗词文章,你能比得了珉哥儿?”
“比不了。”
“你比他能赚钱?”
“比不了。”
“你比他能打仗?”
“比不了。”
“你比他能当官儿?”
“比不了。”
“珉哥儿还用在我跟前挑拨你?”
“不用。”
“那你为何还把事情往珉哥儿身上赖?是不是觉得如今珉哥儿不在家了?是不是觉得珉哥儿如今没有功名,不当官儿了?”
“有点儿什么事儿,你们就往珉哥儿身上赖,你们是不是以为我老糊涂了,分不清谁好谁坏了。谁为在这个家着想,谁在祸害这个家,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以为我这七八十年的饭都白吃了?”
“珉哥儿是有些脾气,可他做的事儿,哪一样不是堂堂正正的?哪一样不是为了府里?他做的那些事儿,你们哪个能做的出来?”
“连宗人府副总管他都不愿做,他还能跟你们一般见识,没事儿想着算计你们?你们也太抬举自己了。”
“说,近些日子,又做了什么坏事?”
“这个……,找了些世家子弟,来府里射箭玩玩。”
“只是射箭吗?”
“还玩上几把。”
“玩上几把,你自己说的轻巧。那不就是聚赌吗?你以为就没人盯着你们吗?锦衣军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孙儿以后不敢了。”
“你说你都是当祖父的人了,也不知道给后辈做个样子,若是都像你这样的,贾家今后可怎么办?你就不知道争口气?”
“老祖宗教训的是,孙儿明白了。”
“唉,你回去吧,该给你说的,我也说了。你到底也不是我的亲孙子,也不好说你太多,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不是亲孙子,都叫你训得狗血喷头,打得像个孙子似的,若是亲孙子,我还有命在?
听得老太太叫回去,贾珍赶紧爬起溜了。
老太太跪下,给祖宗磕了三个头。
“列祖列宗,贾门史氏跟你们请罪了。都是我教导无方,才使得子孙如此不成器。若是责罚,就责罚我一人吧。所有罪责有我一人承担。请列祖列宗保佑贾家,度过此劫。”
说完,老太太在边上坐了一会儿。鸳鸯过来了,扶起老太太,慢慢往回走。
“鸳鸯啊,你也渐渐大了,将来想找个什么样人家啊?”
“老祖宗是不要我了?想赶我走了?我才不走呢。”
“傻丫头,你总不能陪我一辈子的。回去之后,你去把大夫人、二夫人、凤丫头、珍哥媳妇儿、珠哥媳妇都给我叫来,我有话跟她们说。”
老太太回去,鸳鸯就去叫人。过了不久,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尤氏、李纨就都来了。
几人到齐了,老太太就说话了。
“鸳鸯服侍我这么多年,是我最知心的。我若是活着,鸳鸯的事儿,自然由我做主。若是我走的那天,鸳鸯的事儿,我就事先给安排下来。”
“我走之前,自会给鸳鸯留下点儿嫁妆。到时候就给鸳鸯赎身。至于鸳鸯的去处,今儿个就当着你们的面儿,请你们给做个见证。到时候,由鸳鸯自己做主,她想留便留,想走便走。便是府里的主子,也不得干涉。”
见老太太突然如此说,众人就觉得奇怪。
但老太太如此说了,她们也不好说什么,于是纷纷答应。
“还有一条,你们也记住了。鸳鸯将来的婚事,就由珉哥儿做主。鸳鸯你记住了,将来若是谁敢逼你,你就去找珉哥儿,叫他为你做主。”
“奴婢记住了。”
这下鸳鸯倒是答应得很爽快。
贾赦对她的不轨之心,鸳鸯其实也有觉察。
此前为此一直忧心忡忡。刚才在祠堂老祖宗训斥贾赦的话,她也隐隐约约听到了。
现在老祖宗如此安排,知道是老祖宗为自己着想。
虽然叫夫人们给做了见证,她也担心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拦不住贾赦。
最后听老祖宗说叫珉四爷为自己做主,这才心下大安。
有了珉四爷为自己做靠山,可就谁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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