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走水了,失火了。
所有考生都伸着脖子往外看,大量的司卫和京卫冲进了监中。
齐烨第一时间带着人跑到了事发地点,到了地方就看一眼,无比的确定,人为的。
整个国子监的建筑都集中在一条轴线上,自南而北,分别是聚贤门、太学门以及二堂一厅,其他建筑围绕主体建筑分布周边。
火势最大的地方在贤门馆区域,也就是最后方,平常是博士、助教、直讲等教书先生们起居以及办公的地方。
连成一片的房子,从旺仔见到浓烟到大家赶过来,至多半刻钟,烧没了三分之一。
西望,火势愈发大的是林苑那边,两日前礼部命人将大量的食物、木柴送了过去,当做临时的膳房,专门负责为科考学子们做饭送饭。
另一处失火地点是备营,也是临时搭建的,供今夜礼部和各衙官员阅卷的地方,多是班房,建筑比较分散,远远望去像是没烧起来,有烟无火,应该是无伤。
“暂停所有考试,科考学子全部前往…”
齐烨一把抓过喻斌递过来的布局图,在上面点了一下,当机立断。
“这里靠近国子监出口,让考生全部撤离过去,张府尹率各部衙役保护这些学子,叫孙将军带着京卫封锁国子监后,盘查所有出入人员。”
齐烨这边刚下完令,没等小伙伴们离开呢,一个京兆府衙役匆匆跑了过来。
“殿下,出事了,京兆府出事了,府尹大人让您马上前往京兆府地牢。”
一听“地牢”二字,齐烨心里咯噔一声。
上气不接下气的衙役跑过来后,顾不得喘匀了气:“劫狱,有贼人劫狱,案犯唐少秋险些被劫走了。”
“劫狱?!”齐烨眼眶暴跳:“慢着,险些被劫走了是什么意思。”
“今日科考各房大人和衙役都来了国子监,京兆府中没了人手,来了一群读书人,蒙着面,竟想将唐少秋给劫走,狱卒拼死用命,这才没让那些读书人…被那群贼人劫走唐少秋。”
齐烨面色一变再变,瞬间镇定了下来。
“国子监走水失火,有贼人去京兆府地牢劫狱…”
齐烨满腹狐疑:“两件事有所关联,难道是一伙人干的,为了声东击西?”
小伙伴们连连点头,也是这么想的。
“说不通啊。”
齐烨立马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如果劫狱是目的,这时间也根本没把握好啊,要么是先纵火,将所有人都吸引过来,再去劫狱才对,要么一起做,首尾难顾,给劫狱的人逃跑争取时间。”
齐烨这么一说,大家都反应过来了,是这么回事,说不通。
刘旺询问一番京兆府跑来的衙役,果然,如齐烨所说,时间对不上。
劫狱的事情是两刻钟以前发生的,衙役跑到国子监的时候,正好发生纵火。
这就是说,劫狱要比纵火提前发生了至少一刻钟。
那么如果两件事有关联的话,应该是先纵火,再劫狱,而不是先劫狱,再纵火,或是两件事一起做。
还有,纵火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
本身京兆府就没什么活口,除了几个文吏就是狱卒,衙役都被叫来了,想要劫狱的话,难度系数并不高。
当然,也可以解释为了争取逃跑的时间,国子监一旦走水的话,京卫和武卒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追查和搜查的人手不会太多。
“这也太业余了吧。”
齐烨满腹疑窦:“果然是读书人,劫个狱都没劫成,抓了多少人?”
衙役吞咽了一口口水:“一人未抓到,跑…跑脱了。”
“什么?!”齐烨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业余读书人,劫狱没劫成,还全都跑走了?”
“是,是跑脱了,身手…身手高强,京兆府内的狱卒伤了不少人。”
齐烨眼眶微微抖动了一下,和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如果身手高强,为什么劫狱没成功?
劫狱不成功,代表这就是一群弱鸡。
可既然是一群弱鸡,又为什么劫狱都劫不明白?
“先去京兆府,旺仔和阿卓跟我走,带上二十个司卫,其他人留在国子监,有什么情况派人去京兆府找我。”
众人应了声“是”,齐烨快步走向国子监的出口。
路上衙役也将更加具体的情况和细节说了一下,劫狱有十一个人,手法很糙,一个拿刀,裹在草席里,两个拿匕首,剩下的则是抢了衙役的水火棍。
根本没避人,十一个人冲过去后迅速放翻了京兆府外四个衙役,抢了水火棍后直奔地牢,狱卒有六人,退回了地牢内,将通向地牢的两处入口都从内锁住了。
至于为什么说这伙人是读书人,因为他们之间的称呼,学兄!
只有各家书楼、书院,以及国子监内的读书人,相互之间才会称学兄。
还有一点,三个用水火棍的人身手极为强悍,狱卒可以对天起誓,绝对是练家子,水火棍舞的虎虎生风,都抡出残影了,而且看体型又不太像是读书人,长的很壮硕。
上了马,齐烨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不对啊,唐少秋不是之前押在南庄吗,怎么又到京兆府地牢了呢。”
这件事齐烨记得很清楚,程婴、于凤楠及其一伙党羽抓的抓杀的杀,都被刑部和兵部的人马送去西关了,唯有唐少秋还活着,这也是齐烨要求的,他想要知道唐少秋的动机。
早在从南关回来后,齐烨让公输甲负责在亲军营旁边建地牢。
地牢没全部建完,却也有可以关押人的地方,唐少秋就被关押在那里。
阿卓解释道:“前些日子刑部来了人,说唐少秋怎么也是名士大儒,宫中和刑部只是定了罪,却没个堵住悠悠众口的说法,若是押在南庄会落了话柄,最好还是走个过场押在京中,押上两日审问一番再送回去,那时你尚在摆…”
阿卓想了想:“对,季元思说你在摆烂,什么事都不过问,段平和我就拿了主意,将唐少秋押到京兆府地牢中。”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齐烨一夹马腹:“刑部几乎从不插手这种事,别说与他们无关的事,哪怕就是和他们有关的,能避就避,要是别人插手了他们的本职工作,他们恨不得全部消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深怕沾惹上任何麻烦。”
阿卓闻言,面露思索之色。
可不是怎么的,刑部和齐烨根本没任何交情,为什么会突然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建议将唐少秋从南庄押到京中关押?
疑点,越来越多。
阿卓连忙扬起马鞭追上齐烨:“难道刑部有唐少秋同党?”
没等齐烨开口,阿卓又说了一句:“不应啊,当初我还问过刑部的人,要不要先将唐少秋送去刑部地牢,刑部说还是送去京兆府地牢好,那是你的地盘。”
齐烨眉头紧锁。
如果刑部牵扯进去的话,或者某个刑部大人想要救唐少秋,那么劫狱这事不可能如此草率,也不可能如此潦草的失败。
还有另一种解释,如果真要是刑部哪位官员想要救唐少秋,为了避免嫌疑才建议让唐少秋去京兆府地牢,而非刑部大牢。
可这种解释又太过牵强了,因为最早提这事的本来就是刑部的人马,早晚会查到他们身上,既然都敢冒着这么大风险营救唐少秋,为什么不索性让唐少秋去刑部大牢关押,反而更方便营救,毕竟刑部大牢不在刑部衙署,人烟稀少,守卫也更加松懈。
三人骑着快马带着司卫赶往京兆府,心思各异。
尤其是齐烨,总觉得所有的事都有关联。
礼部将科考定在今日,看似没毛病,又不符合常理。
科考,国朝盛举,竟然会被人纵火,而且一点就点了三处,寻常人别说进国子监纵火了,连靠近国子监都没可能。
劫狱这事更古怪,他去过京兆府大牢,就算从里侧锁了门,依旧有办法撞开,不算太麻烦。
外面主事、衙役,拦不住劫狱的贼人,可贼人却失败了。
刑部最早建议让唐少秋在京中关押,破天荒,以前从来不参与这种事。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礼部、刑部,国子监科考、京兆府劫狱,不知为何,齐烨总觉得这些事有所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