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一日一日的走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齐烨很累,在马车中待的时间越来越少,比在边关守城,比在开拓山林时还累,还忙碌。
累且忙碌着,乐在其中。
齐烨已经不满足于找小伙伴们求教了,甚至找奴兽、找小鹿、找花树、找贲等人求教。
这些山林中的土着,比任何人更擅长“走路”。
齐烨也会找蒋少鳞求教,这位蒋都尉在来到南地之前,当年也曾出过关,战阵九杀九归,经验十足。
越是求教,齐烨越是敬佩,敬佩这些将军和校尉们。
路途遥远,三千百姓,平平稳稳的带上数百里路赶到京中,途中不能出任何岔子,这对齐烨来说无疑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别说将军了,齐烨都开始佩服被他呼来唤去的柳州知府王鲁宁了。
用熊思贤的话来说,王鲁宁不过是平庸之才罢了,若不然也不会在刑部任职,只是当个“小小”的员外郎,还被打发到了柳州当知府。
可就是这当朝侍中口中的平庸之才,一路上竟将百姓管理的井井有条,该骂的时候骂,该求的时候求,甚至还会笑,还会哭。
骂、求、哭、笑,甭管用什么办法,王鲁宁总会让百姓们按照既定的速度赶路,也总会提前写了书信派了人前往之后的州城提前准备,准备解决现如今遇到的难题。
相处下来几日,以齐烨的目光来看,王鲁宁是个人才。
可事实却让齐烨知道这是大多数“文臣”所具备的基本素质之一。
以前,齐烨认为官员根本不了解百姓,大多数官员,光知道压榨百姓。
可事实上能够压榨百姓的官员,比他妈谁都了解百姓!
因此可以得到结论,无缘无故想要特别了解你的,八成是要坑你,参考销售…
…………
京中,散朝不久,敬仪殿中。
殿中除了天子和文德外,还有户部二巨头,尚书赟乘泰、左侍郎喻文州。
小齐不是老齐,齐烨可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数千号人来到京中。
齐烨要回京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中,沸沸扬扬,热议纷纷。
今日,朝堂上议论的就是这件事。
按理来说,不应该议论,只是不议论不行了,齐烨太张扬了,一路走来,不知多少各州府的官员受到了“侮辱”。
赧县,县府被俩司卫大半夜从府里的床榻上薅了起来,世子有令,组织五百人手平整官道,然后一张千贯银票呼在了县府的脸上。
崇城,南地最大酒商组织了车队近千人,被一群司卫堵那了,让他们别上官道挡路,一摞子银票呼在了崇城知府的脸上,让这些运酒的掉头前往北关,将这些酒水都送到边关各大营中犒劳军伍。
株城,齐烨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到了之后张贴告示,征集线索,谁能检举揭发当地官员贪赃枉法欺民害民,奖励银票百贯到千贯不止,然后司卫短短半日内抓了当地衙署十一名官员。
要说这家伙嘚瑟吧,也不是,路过滁州的时候下大雨,休息了两日,齐烨竟然带着一千战卒进山里剿匪去了。
剿匪是好事,问题是剿完了匪下山就给当地官府的半数官员抓了,包括一把手和二把手,顺手给当地几个乡绅挂城头上了。
这也就罢了,齐烨还走一路卖一路,只要是遇到大的城镇,直接给当地最有钱的阔佬们叫去,让他们买那些财货。
价格倒是挺亲民的,没仗着世子威风漫天要价,都是行价,出售的东西不少是有价无市的稀罕物。
天上一脚地上一脚,今天给银票,明天抓贪官,后天剿匪,大后天卖货,什么事都干,就是不急着回来。
诸如此类的事情一路上没少发生,京中就是不想知道也得知道,朝廷就是不想讨论也得讨论。
今早朝堂上提这事得还是吏部的官员,好多吏部官员愁死了,安排不了,真的安排不了了。
就齐烨这一路回来,还没到京中呢,抓了好二十多号官员,还都是品级比较高的,这是知道的,还有不知道的,吏部都不知道从哪补人手过去了。
户部也闹心,正好税季了,齐烨到了一些重镇后又开始查税。
查,可以,问题是这家伙查完之后也不说顺道给税银带回来,走之前还埋汰人家当地官员,这么大个地方,这么多百姓,这么多商贾,这么多世家和阔佬,才尼玛收上来这么点税银?
赟乘泰大倒苦水,进了殿后就开始埋怨齐烨。
不是埋怨齐烨查税,而是埋怨齐烨“抽查”。
要么你全查,要么你一个别查,你还整个抽查,完了但凡是抽查的,基本上都有问题。
赟乘泰知道,齐烨可不是瞎折腾的人,他能去“抽查”,那么势必收到了一些风声,不是无的放矢。
可世人不知道啊,世人以为齐烨“抽查”一查一个准,这就给人造成一种错觉,好像都有问题似的。
这样就显得户部官员们很呆,很二,很废物。
“赟爱卿所言倒是有理,不过要朕说,齐烨这小子并无过错。”
老六笑眯眯的:“他是亲军,是亲军大统领,别人不可管的,他可管,别人可管的,他也可管,他想管,那就管,为国为民,有何不可。”
赟乘泰张了张嘴,都不好意思说。
那是管不管的事吗,要管你全管啊,税银搞猫腻的官员,你要撸就全撸掉,你撸一半就撒手不管了是几个意思,寸管啊?
关于齐烨的话题,尤其是关于齐烨“不合规矩”的事,老六如今总是抱着极大的宽容,适时的岔开了话题,望向了喻文州。
“喻爱卿生了个好儿子啊。”
提到喻斌,老六极为感慨:“这报功的章程,可谓一日一变,原本都定下了赐封,可熊侍中这信件三天两头呈上一封,封封不同,日日不同,朕也是着实没想到,你那爱子竟有如此本事。”
喻文州笑的很腼腆:“是殿下教导有方,是殿下教导有方。”
就殿下教导有方这话,喻文州都说腻了。
前一段时间喻曜和一些家中长辈来了信件,给喻斌这顿夸,给喻文州也这顿夸。
当时喻文州也是有点没过脑子,就在信中稍微提及了一下,既然喻斌这么优秀,将来肯定是要当喻家家主的。
结果等喻家长辈再次回信的时候,给喻文州骂的和狗似的。
小斌斌当齐烨的关门弟子当的好好的,你他娘的竟想让他当喻家家主?
你是人家亲爹吗,你是见不得你儿子好是不是,非要让你儿子自降身份自甘堕落是不是!
当时看信的喻文州都傻了,他倒是知道齐烨关门弟子这个头衔很厉害,可死活想不通,这头衔就是再厉害,还能比喻家家主的名号响亮?
后来喻文州搞明白了,熊思贤给天子写的密信他见到了。
齐烨给好多人搭建了舞台,土木营建方面,肯定是公输甲最闪亮。
开疆拓土方面,肯定是白修竹南军等人最耀眼。
战功方面,就说南野那一次,小舅子拔得头筹。
但是要问关于钱粮,要问百姓,关于长远建设,喻斌则是第一人!
边关大公子之称,响彻三城,就是敢和喻家大小声的董、张两家,两家中的族老们见了喻斌,也得叫上一声大公子。
喻家人,包括喻文州,都知道这“大公子”,并非是指喻家大公子之意,而是幽王府世子殿下门下大徒弟之意。
“算算日子,也快入京了。”
老六笑容满面:“五千人,整整五千人,司卫、觐见步卒、折冲府将士护卫,三千青壮运送,车马连成一片,啧啧啧,这得有多少财货。”
赟乘泰看了眼天子,没好气的说道:“这些财货多数可是要充入国库的。”
“知晓,知晓知晓,大头是朝廷国库的。”
天子美滋滋的,大头是国库的不假,可国库的钱财整个朝廷花,各衙署花,宫中虽然占了小头,可就他自己一个人花,爽歪歪。
“赟爱卿也莫要忘记,齐烨督办了那南野六营,还有南野保…保什么基金,可是以世子之名建办的,也是以此名出关入山。”
这几天老六没事就问小二,父子俩人研究宫中这一次能占多大便宜弄到多少钱,最后俩人初步估计,少说得百万贯上下。
一想到皇库中有了百万贯,老六觉得都可以祭祖了,太他娘的出息了。
正当老六想要问问国家最近哪里需要花钱的时候,一名禁卫匆匆跑了进来。
“陛下,楚王殿下携随从二十人,入京了,就在宫外。”
禁卫这话音一落,赟乘泰与喻文州二人面色大变。
就连文德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天子则是深深皱起了眉头:“这逆子胆敢不禀而归?!”
一句“逆子”,一些可以或多或少可以看出天子对这位三皇子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