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孙功下好了套,齐烨回小院补觉去了。
孙功则是气呼呼的让亲随挑人,去各营京卫中挑人。
要么说孙功并非浪得虚名,受天子重用也不是没缘由的。
齐烨口中的“庄户”,无非就是南庄中的一群百姓。
换了其他人,可能从带来的禁卫或是东宫卫随意挑些人就好了。
孙功没这么做,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老孙眼尖,如同影子一般跟着齐烨的刘旺,这是个什么来路,他一眼就能看出。
作为幽王的独子,幽王府中哪会没有真正的虎贲之士,说不定都是些以一当十的猛士,对上这么一群人,哪怕人数不多,也不能掉以轻心。
再一个是如果输了,他的老脸是真的没地方搁了。
孙功如何打算,如何安排,齐烨根本不在乎。
他比谁都清楚,人力,永远比不上科学,或者说是技术。
公输甲是个比较低调的老头,给齐烨留下印象极深的一共两句话。
第一句话,要建设南庄时,公输甲说,有地的地方,他就能建房子,他公输甲说这是地,它就是地,它若不是地,那么就平成地。
第二句话,今天一大早,公输甲说,人也好鬼也罢,乃至是神,只要流血,他都能杀。
这就是齐烨的底气,来自于公输甲,而公输甲的底气,则是来自于传承,历史上大书特书的墨家传承!
齐烨回到南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一觉睡醒时天都亮了。
刚坐起来,靴子都没穿上呢,门被推开。
“诶呦诶呦我的世子殿下,您可是歇息好了,来,吃碗热粥,暖暖胃。”
齐烨定睛一看:“你…你是那个…”
“老奴司空朗,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
司空朗满面堆笑,将狗奴才这仨字演绎的淋漓尽致,卑躬屈膝的模样,仅次于鬼子翻译官。
二人之前的确见过面,太子小二来的时候带的就是司空朗。
齐烨一头雾水:“你怎么在这?”
“陛下叫老奴来的,伺候您。”
“伺候我?”
齐烨更懵了,天子派一群禁卫保护自己能说的过去,派个太监过来干什么,南庄又不缺伺候人的。
其实齐烨倒是想过,没准这死太监是个高手,可这个怀疑转瞬即逝。
因为司空朗面容白皙,双手也是,比女人的手都纤细都白,主要是长的也矮,还瘦,就这身材,别说打架了,打篮球都费劲。
司空朗将热粥放下,殷勤的为齐烨换上了衣服。
齐烨有些别扭:“你叫司空朗,那司空野是你什么人?”
“家兄。”
“你哥?”刚睡醒的齐烨,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司空野不是太监吗,他怎么能有弟弟?”
司空朗还被问住了,太监为啥不能有弟弟。
齐烨挠了挠额头:“难道是生完弟弟才入的宫…”
“哦!”齐烨的大脑终于恢复正常了,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刚睡醒,将你当成司空野他儿子了。”
司空朗:“…”
齐烨坐下后,一边喝着粥一边问道:“我这不缺伺候人的,再说公公你是东宫的人,伺候我一个小世子,不妥吧。”
“诶呦,殿下您哪的话,陛下特意交代的,让老奴过来贴身伺候您。”
“额…伺候就行,不用贴身。”
齐烨放下碗,上下打量一番司空朗,狐疑道:“公公说陛下特意叫你过来,莫非公公你…是个高手?”
“高手?”
“就是功夫高手,啊答那种,一个打好几个。”
“殿下果然火眼金睛。”
司空朗原本佝偻的腰杆猛然停止了,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狗奴才模样,微微一笑。
“老奴的确精通过一些粗浅功夫。”
“就知道!”
齐烨顿时来了兴趣:“那你一个能打多少。”
司空朗微微竖起了两根手指。
齐烨倒吸了一口凉气:“二十。”
“不。”
“二百?!”
“也不是。”
“靠。”齐烨大失所望:“你别告诉我,就俩啊。”
“不。”
“不是俩,不是二十,不是二百,难道…”
齐烨张大了嘴巴:“难不成是两千,这不是架空历史吗,怎么还整成修仙类的呢?”
“是两个。”
“这尼玛不还是俩吗!”
“老奴不知俩是何意。”
齐烨服了:“那你有个屁用,我在南庄往天上扔一颗石头,随便砸到十个人,其中九个都能一个打两个。”
这是实话,南庄的庄户多是卸甲老卒,不敢说是当年的军中虎贲,至少是百战之士,要不然也不可能靠着积攒军功在三四十岁的年纪就卸了甲。
“不同,大有不同。”
司空朗又恢复那卑躬屈膝狗奴才的模样,陪着笑:“老奴能为您挡刀啊。”
“挡刀?”
“是极,遇了险,老奴便是您的盾,明枪暗箭,老奴都会挡在您的身前,不过老奴也说了,粗通拳脚功夫,一两个人,近不得您的身。”
“那要是出现三个人呢,你能挡住两个,剩下那个怎么办?”
“殿下放心。”
“你会超常发挥,一个打三个?”
“不,老奴的意思是,那第三个人想碰您,得先从老奴的尸体上踏过去。”
齐烨:“…”
“您还喝粥吗,老奴再去给您端来一碗?”
“你快歇着吧。”
齐烨没好气的站起身,走出房门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看了眼门口蹲着团雪球的旺仔,齐烨苦笑连连。
相比司空朗这种“无微不至”的太监,他更喜欢旺仔陪伴身边,和能不能打没关系,而是一种默契,一种绝对信任。
原本齐烨想要在庄子中转一转,一推开院门,好心情一扫而空。
门口围着一大圈东宫卫,里三层外三层,不用想就知道,齐烨去哪他们跟到哪。
带着这么一群持刀背弓的甲士,容易影响游客们的心情。
闹心扒拉的齐烨坐在了小院的石凳上,百无聊赖。
“老段呢?”
旺仔回道:“在京中关注着鸿胪寺和各国使团。”
“阿卓呢?”
“与公输甲在亲军营之中。”
“季渃嫣呢?”
“去看戏了。”
“哦。”
齐烨更加无聊了,有口无心的问道:“庄子里没出什么事吧。”
“应是没有吧。”
旺仔今天一整天都跟着齐烨,庄子里出没出事他也不知道。
“小的去问问?”
“不用了。”齐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真没意思。”
“殿下您闷呐?”
站在旁边一副急于表现模样的司空朗,连忙说道:“那老奴给您唱个曲儿,您解解闷?”
“你还会唱曲呢?”
“会,琴棋书画,老奴样样精通。”
齐烨大感意外:“你还懂琴棋书画呢?”
“老奴就靠这个伺候宫里贵人,哪能不懂。”
“我不信。”齐烨也是闲的太无聊了:“那你画个画,就画个雪景,画那雪人。”
“成,老奴这便寻纸笔来。”
“我去。”
旺仔也不觉得一个讨人嫌的太监还会画画,去卧房里取来了纸笔。
拿了纸笔,司空朗屏气凝神,气势大变。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随着司空朗大笔一挥,齐烨和旺仔对视了一眼,表情古怪。
三笔两笔,“雪景”画完了,还给院子角落里堆的那个雪人画上了。
齐烨乐的前仰后合:“你特么这画的是啥啊,都不如祝枝山那小鸡食米图。”
旺仔也是乐不可支,还精通琴棋书画呢,这画都不如他的随手涂鸦。
司空朗微微一笑:“殿下您就说,老奴这画,逗没逗您笑吧。”
齐烨愣了一下,随即竖起大拇指,只是面容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感慨。
人,不应该这么活着。
可人,想要活着,便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体面、尊严,在活着面前,显得是那般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