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璟背对着楼昭钺,沉默不语。
楼昭钺说亏欠于他,他又何尝不是亏欠于对方。
尽管楼昭钺常说,楼兰皇族覆灭,是他咎由自取。可说到底,与他连璟还是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一朝从奢入俭,摒弃高贵的王子身份,做一个平民百姓,对稍微有些身份的人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他大可以在城中自立门户,可偏偏为了他而选择留在江宅。还要顾及整个江宅人的头疼脑热。
他心知楼昭钺并非不求回报,他想要的,无非是他这个人罢了。
可既已选择了墨晗,他断不能再给予楼昭钺希望,这与欺骗他无异。
这些年来,他花言巧语不知诓骗了多少人,唯独楼昭钺,他不忍再蒙骗。
于是他尽可能在生活中慢慢补偿对方。
哪怕楼昭钺根本不需要。
因长期未换药,伤口与白布有黏连。幸好房中还有一盆给连璟冷敷用的水,楼昭钺将布打湿,一点点地撕开。
若换做平时,连璟定会痛得发抖,但好在高烧使他痛感反应迟钝,没觉得有多疼。
拆开血布,如楼昭钺所料,连璟背上伤口开了裂,且部分区域有红肿。有未擦净的血渍凝固成块,瞧着脏乱不已。
楼昭钺沉默片刻,果断开始清创。
连璟这时才觉得痛感逐渐密集起来,与剜肉相差无几,身子不由自主地发颤。楼昭钺见他疼,立即取出一粒丹药递于他唇边。
“吃吧,吃了就不会疼了。”
连璟却摇头:“疼就疼吧,好让我长个记性。”
楼昭钺不说话了,默默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方盒。方盒黑木所制,只有巴掌般大小。盒中躺着两只通体透明的虫。它们约有两寸长,手指般粗细,正在盒中缓慢蠕动着。
楼昭钺取出连璟手上银针,示意连璟趴下,用竹条将小虫夹起,放在连璟伤口上。
两条小虫一经接触伤口,忽然蠕动速度加快,精准无误地寻至腐肉上,欢快地啃食起来。
连璟察觉到背上似乎有虫儿在爬,亦知道它们在吃他伤口上的肉,却意外不觉疼痛。想了想,恍然:“你在用蛊?”
楼昭钺垂着眼,轻声道:“嗯,是食腐蛊。”
食腐蛊,专以腐肉为食,食用时会在周围分泌一种特殊的粘液,以麻痹痛觉,治疗外伤有奇效,为西域皇族专用蛊。弊端是用一回它要歇息五日才能再次使用。
“多谢。”连璟想着,又欠了他一笔。
“你我之间,还谈何谢字。”楼昭钺道,目光近乎痴迷地望着连璟雪白纤细的后腰。
昭明殿时,他也曾拥过此腰,骨感纤细,无丝毫赘肉,他都不敢抱太紧,生怕稍稍用力便会折断。墨晗却日日夜夜抱在怀中,想来滋味定是销魂蚀骨,愈想、愈是羡慕他。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灼热,连璟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腰身。
楼昭钺这才收敛视线,余光忽发觉左边有一道赤金的花纹,顺着腰腹蔓延至腰后。那花纹似藤蔓的一端,交错缠绕,妖冶似活物。
他指了指那花纹,问道:“这是何物?”
连璟回头瞧了一眼:“胎记吧?我生来就有。”
楼昭钺却皱了眉头:“……我怎么瞧着像是魔纹?”
“是吗?你见过?”
楼昭钺摸着下巴回忆一番,径自说道:“……早年,楼兰曾接待过一批魔界来使。我那时还小,但有幸目睹过。犹记他们或面上、或颈间、或手背皆有类似的魔纹,只不过是黑色。唯独有一人,如你这般的赤金色。”
“是何人?”
“魔界凌水族二皇子,凌天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