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颜惶恐的看着玄琪。玄琪嘴角上扬,脸上的笑容有些诡异。他像一只护犊的雌兽将小兽揽在怀中
“在玄德一门,除了本宫以外,谁都别想把你带走,包括父神母妃。”
接着又将那温暖的脸颊贴到了锦颜的面前。
锦颜惊愕的看着玄琪,难为情的想把他推开,只听耳边微弱的响起
“别动,有本宫护着,她们不敢将你带到玄慈宫。”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不出声,那奴婢进去了……”
银屏神使不依不饶的在门外叫嚣着,只听“哐当”一声房门被打开,隔着书架但见二人举止亲密,行为暧昧。又迅速将房门关上。语言有些生硬地提醒道
“太子妃有孕在身,还望太子殿下多注意身体,奴婢先回了。”
银屏与一众玄慈宫婢子迈着沉重的步伐,灰头土脸的从玄虚阁走了出去。
锦颜透过虚掩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银屏神使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太子殿下,这样真的好吗?银屏神使可是这玄德宫的总掌事,如今把她得罪了,臣妾以后的日子定会不好过的。”
“她只不过是母妃身边的贴身侍女,母妃若喜欢你,她便敬你,母妃若是厌恶你,她便恼你。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而今臣妾抗了母妃的旨意,以后也定难得到她的喜爱了吧。”
锦颜脸色暗沉,仿佛犯了多大的错误,站在窗口望了许久。
“后宫女子,自古都是母凭子贵,依靠夫君荣宠过活一世的。父神就本宫一个子嗣,剩下那几位宫妃不是修了仙就是问了道,反正没一个成器的。本宫若多宠你一点,这玄德宫内就没有谁敢难为你。
不过今日之事,你我二人办得也确实有失妥当,一会儿本宫陪你去和母妃请罪。”
临近晌午,玄琪陪锦颜抄完了几篇文章。
看时辰已经差不多,带着锦颜来到了玄慈宫。
却见玄慈宫大门紧闭,只有银屏守在门外。
“太子殿下,玄德神妃今日礼佛时辰久了些,二位还是请回吧。”
“我们二人是专门来向母妃请罪的,还望银屏神使能通禀一声。”
银屏看着锦颜低眉顺眼的样子,又看看她隆起的小腹。脸色有些难看,但依旧和颜悦色的应答道“好吧,太子妃有孕在身,不宜在这日头底下久站,奴婢这就去通禀一声。”
锦颜和玄琪在玄慈宫外的烈日下晒了有一个时辰,虽然中途有宫婢送来了一张长凳,但也是汗流满面。
不过好在最后玄德神妃还是打开了大门让二人进去。并且安排了一桌素宴,留二人吃了中饭,又送了些酸果蜜饯和一些自己平日里做好的小儿衣物,叮嘱几句就将他们放了回来了。
晌午过后,临近黄昏,锦颜抄书抄的实在有些疲惫。趴在案上浑浑噩噩的睡了一会儿,嘴里还是念念不忘的嘟囔着
“臣妾不如灵清,亦不是夷节,以她的智巧尚不能成事,臣妾又怎能办到?以后只做清虚恬淡的宫妃吧。在不插手太子妻妾之事。”
玄琪坐在一旁,手拿着盈袖阁近年的往来账目,愁云满目,但听闻锦颜一番似是而非的言论,又开怀地笑了起来
“哈哈……你这傻丫头,总归是通窍了。”
锦颜蓦然睁开眼睛,看着玄琪一脸茫然“太子殿下,臣妾读书就要打盹儿,实在有失殿下的教导。”
说完又要抄写文章,玄琪笑笑,将锦颜抱起,朝床边走去
“凤儿有孕在身,嗜睡是有的,好好休息吧,一会儿天市垣开了,本宫还要带你出去玩呢。”
“可那两遍书的任务,臣妾还没完成呢。”
“本宫只说让你今日安分守己抄书,又没有说要你抄完。快躺下休息吧。”
窗外的日头越渐偏斜,锦颜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觉得屋外传来阵阵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姐姐,姐姐,你快下来看啊,天市垣上今日来了好多卖茉莉花花环的。”
蓝玉还未进门便先叫喊着。头上,腕上,脖子上挂满了好多绽开的白色花朵,清香四溢。三跳两蹦的跑上了阁楼,正好与玄琪撞了个满怀。
自从昨天事件蓝玉似乎很反感和玄琪再有任何接触,刻意的躲开,跑到了锦颜的床前。撅着嘴,嘟囔着
“姐姐好生懒惰,外面的蔷薇花开了,芍药花开了,而今茉莉花也开了,姐姐却还在睡懒觉。”
“姐姐有了身孕,比不得你精力充沛。想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
锦颜拉拉蓝玉胸前的茉莉花,微笑着捋了捋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梢。
蓝玉将脖子上的花环摘了下来,挂到了锦颜身上。
“姐姐要香香的,腹里的小侄儿也要香香的。”
蓝玉开心的将那扇虚掩的十字海棠窗全部打开。爬上阁顶的蔷薇花一簇一簇的盛开着,在这春日的斜阳下宛如少女初起的情窦,天真烂漫。
她贪婪的吮吸了一口这暮春时节晚霞的芬芳,一双洁白如玉的俏指头掰下了两朵粉扑扑的蔷薇花,一只插在了自己的头上,一只插在了锦颜头上。
“花开的这般浓烈,姐姐也不知道出去耍耍。”
“有你这个顽劣地妹子在身边陪着,你姐姐定是做不得贤妃了。”
玄琪一面写着帖子一面抬头看了看满身鲜花的蓝玉,一本正经地指责着。
“姐姐才不会只想着给你家当媳妇呢,你家的规矩多,没自由,出趟门子都犯错误,也没有什么人情味。谁总想着给你家当媳妇,才是真正的糊涂。姐姐你说是吧。”
锦颜捏了捏蓝玉那湿润小巧的鼻头,瞥了一眼玄琪,暗笑道
“蓝玉最懂我心。”
“哦?看来本宫今日不带你姐姐出去,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玄琪整理好了一摞帖子,坐在锦颜的床头,看了看她胳膊上的疹子,关切地说道
“关了一天,身上的红疹果真好多了。来人啊,备车,本宫要带太子妃出去遛遛。”
“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都给您备好了,就等出发了。”
墨离从门外闯了进来兴奋的应答着。
天市垣虽然来过几次,但是今日却显得格外热闹。夕阳还未散尽,平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早已经挤满了人群。
天市垣市楼又称“鬼市”,每当傍晚过后,便云集了各种生意人,有富可敌国的商贾,也有肩挑扛担,摆摊卖货的小贩。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来这里做生意的人没什么规则,干的都是刀尖上舔血,要钱不要命的勾当。
换做民间流言便是“今日赚了鬼市钱,明日坟上当冥钱。”
这里可以让你一夜暴富,也可以让你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所以也包容了各种亡命之徒来此拼死一搏。
锦颜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几十辆拉着大木箱的马车从北面的市楼大街一直排到了南海的楼牌前。
不由地攥了攥车帘,她想过茶山的生意很好,赚的钱应该很多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多。盈袖阁那一大箱珠子已经够骇人听闻了。这茶山的没想到更多。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么白白接受别人财产,心里更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白老爷。
她咽了咽口水,望了一眼玄琪,玄琪今日穿了一身上好丝绸的白色长袍,衣领袖口绣着雅致的云雷花纹,腰间金丝玉带,上面挂着羊脂玉佩。平日的青铜或者白玉冠,也换成了金制的镂空荷花冠。俨然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
锦颜今日也穿了一件极致奢华的正红色齐胸儒裙。头上戴了支纯金打造的精致凤钗。奢靡的装扮让她一时还不怎么习惯,不住的拉扯着衣襟。
玄琪倒是怡然自得搓着手中的黑曜石,提醒道
“你现在是富甲一方的白夫人,不是玄德宫的宫妇,更不是大泽村的村姑,别那么拘谨,要不就白瞎了这身行头。”
“还没拿到息钱呢,就花了这么多珠子买衣衫。茶山当真不该交给太子殿下打理。”
锦颜抱怨着,玄琪满不在乎地摸着锦颜的手安慰道“可惜晚了,现在满大街都知道,是白老爷的侄儿白良玉,白公子接手了天界茶园生意。”
锦颜瞟了一眼玄琪,继续拉开帘帐,向外看着。
攒动的人群越聚越多,纷纷议论
“这是谁家的钱财啊?竟这么多。”
“听说是下九天白家的。”
“白家茶山的老爷死了千年,终于找到了后人,继承了遗产。”
“这家财万贯,一夜暴富的喜事也不知砸在了谁的头上。”
“听那拉星石的伙计说,是白二老爷家的公子白良玉。”
锦颜听着外面的议论声也不知玄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天色越见暗沉,天市垣的灯光逐渐亮了起来,马车“吱嘎”作响,慢慢来到了“天亨钱庄”门前。
“墨离,帖子你可曾找人发下去了?”玄琪郑重的问道。
“回太子……回少主的话,当然都发下去了,这市楼聚集了天市垣内所有的富商贵贾,他们对你入股做生意的事情都感兴趣的很。
这么大一笔款子拿出来做生意,放在哪儿谁心里不痒痒?还不到半个时辰,“天亨”“大通”“四海”“九州”市楼四家大型钱庄都来打探消息。
小的把少主的意思都告诉他们了,只要红利高,生意好的买卖,今晚都可以来天亨钱庄商量入股的事宜。”
锦颜自知没有做生意的头脑,所以也不管玄琪的所作所为,一切全托付给他了。只顾拉着帘子向外看着市楼街道上那人来人往,衣着光鲜亮丽的富商们出神。
“等夫人什么时候识得些文字,夫君自会教你做账盘账,到时候这茶山和九重天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你打理可好?”
锦颜似是而非的点点头,玄琪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将身家性命,财产全部交给了我这个夫君,夫君以后自然会好生待你,绝不让你和孩子受一丝委屈。”
“其实这些财产也不是我的,就算给了我,我也只会送进钱庄。”
锦颜忙解释道。玄琪望着她那明若无尘的双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世界上最让过意不去的事情大概就是骗了一个纯洁天真人的感情或者欺了一个善良质朴之人的钱财吧。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而今他仿佛两件都做了。他本不是贪婪之人,可是世间的纷纷扰扰活生生的将他压成了一个争名逐利之人。要怪就怪这个累人的世道吧,近些日子他总是这样劝说着自己。
“哈哈……哈哈……白少主,白夫人,有请有请……”还不等下车那天亨钱庄的老板便先上前打着招呼。
秦大川的天亨钱庄乃市楼四大钱庄之首,天市垣所有稍微大一点的商家店铺过往的钱财,珠票一半以上都要经天亨钱庄之手。是唯一一家储备东海夜明珠的钱庄。
秦大川长得肥头大耳,憨厚老实,为人却极为圆滑,世故。往年账房先生去天亨钱庄兑换供奉,也曾提起过此人。好结交权贵,不过玄德神君不屑与这种奸商勾结,所以都远之厌之。
青龙神君与他走的甚近,前些年这家伙还有意将自己的一房美妾赠给那老龙。灵籍在所有的欲望中只贪权势,钱财次之。对女人向来都是厌恶的,所以给赶了出来。
随着老龙胃口越来越大,渐渐的关系也就疏远了。
玄琪掀开车帘,几个小厮熟练的跪到地上,让达官贵胄踩背下车,彰显身份。锦颜是很嫌弃这种陋习的,忙吩咐道“墨离,放下长凳,将那小哥扶起来。”
“诺。”墨离应答着。
一旁体型圆润的秦大川哼哼的笑着,饱满肥肠的身躯一颤一颤,
“哈哈……哈哈……夫人仁爱,来啊快把四家钱庄给夫人预备的礼物带上来。”
刚下车就收到贺礼,锦颜还有些难为情。
“四膳斋的金丝血燕,夫人有孕在身最是滋补的。还请夫人少主笑纳。”
那憨态可掬的老板轻车熟路的报着礼物的名字,锦颜望望那锦匣中十六盏鲜红的燕窝,一看便知名贵的很,本想拒绝,却被玄琪接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的蓝玉,
同样客套着“哈哈……那就多谢秦老板了。”
“哪里哪里,白少主将这么一大笔款子都存进我们钱庄,入股做生意,此乃我四家钱庄之福,天市垣之福。
夫人若是喜欢,鄙人每月都会派人给送到府上。就是不知现在白少主所住何处啊?”
这肥头老板贼的很,天界突然冒出了白良玉这么个金主,暴发户,怎么也要打探清楚,在谈生意的。
“七公,在下有一处宅子就在七公的武仙峰旁,不过每月只能住上几日,平常基本要在下九天的茶园打理生意。”
玄琪知道这群奸商必会探他虚实,所以早命墨离在七公买了处别院,连同原来的账房先生,丫鬟婆子,打杂的小厮一并留下,给安排了个齐整,只为等他们检阅。
“啊!七公……七公好啊远离这纷扰的闹市场,而且七公多文人,这天市垣的小官小吏也都在七公。巴适,巴适的很啊……”
秦大川摇晃着脑袋,一脸的笑颜,操着一口的异地口音不住赞赏。
玄琪笑笑随他向钱庄内走去。
锦颜不是第一次进钱庄,凡间的钱庄是见过的。宋国弹丸之地,往来的商贾门可罗雀。天亨钱庄前,分楼上楼下两层,前前后后都有十几个存账出账的窗口。今日来了大宗的生意,所以只开了一个窗口办其他店户的业务。剩下所有的账目先生都在清点星石。
大殿内传来一阵“霹雳吧啦”算盘的声音和一些散碎星石过斛的声音。嘈杂的忙碌声,叫喊声让秦大川提了提嗓门。
“二位请楼上后堂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