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看到那个所谓的闹事人的时候,萧承暄是有点意外的。
苏酥。
这孩子喝醉了,把屋里的摆设砸了个干干净净,椅子倒了一地,酒坛子滚得到处都是,酒水洒在地上,都快把这间屋子里外连人一起腌入味儿了。
萧承暄开门的时候,被那味道冲了一下,酒味和着酸臭味直往鼻子里蹿,熏得他差点原地去逝。
南风馆的管事一边用袖子掩住口鼻,一边进屋子里去把窗都开了通风。
等那味道散了些,萧承暄才勉强忍受着进去。
苏酥还不认人,萧承暄进来的时候,一拳头就朝着萧承暄的脸砸过去,只是那拳的力道轻飘飘的,轻而易举就被萧承暄给截了下来。
萧承暄看到这屋子里的乱七八糟,就觉得糟心。
“让人进来收拾一下,人我就先带走了。”
苏酥撒着泼,死活不走,萧承暄差点没拖动他,最后和影信然一起连拉带抱的,才勉强把他弄进了隔壁一间干净的屋子。
眼看他又要把魔爪伸向屋里的瓷瓶,萧承暄眼疾手快的把人拦腰拖回来按坐在椅子上。
萧承暄按了按眉心,“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苏酥睁着一双迷迷瞪瞪的眼看萧承暄,却始终无法聚焦到一个确切的点上去,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晃,人在晃,屋子也在晃。
他往前一倒,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抓着萧承暄的袖子借力。
“别……别晃,房子要……要塌了……”他迷迷糊糊的说。
“哟,这哭包明显喝得不少啊。”
影信然话才落下,苏酥就打了个酒嗝,紧接着就“嗷呜”一声哭了。
哭了?
影信然被他这无赖又强硬的碰瓷方式给惊住了。
“暄暄,天地良心,我什么也没做,我可没惹他。”
不就说了一个哭字吗,至不至于?
苏酥伸手指他,明显是要把这瓷给碰到底了。
“呜~~萧萧,他欺负我——”
嚎着嚎着,就悲从中来,越哭越伤心,越喊越难过,眼泪犹如滔滔江水,汹涌不绝。
他拿萧承暄那只袖子擦眼泪,那袖子都快让他的泪水湿透了。
萧承暄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把人半抱在怀里拍着背轻声细语的哄。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发生了什么事了跟我说,我给你做主行不行?”
好家伙,这一看,可把影信然给嫉妒坏了,萧承暄何曾这样哄过他?
他盯着萧承暄的眼越来越幽怨。
“暄暄。”
萧承暄忙着哄人,苏酥的嚎啕声又着实珍儿,总而言之,萧承暄没听见,因此也没应他。
“哐当!”
萧承暄拦住苏酥没碎的瓷瓶,成功的砸在影信然手里了。
能用这么幼稚的方法来引起他的注意,这混账也实在是够有能耐的。
“乖一点。”
萧承暄抽空抬了一下眼,很是无奈的说。
“啊,我不小心的。”影信然一脸的无辜。
萧承暄:“……”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去吩咐一声,让人煮碗醒酒汤来。”
影信然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人却还站在原处。
萧承暄忽而想起苏酥历劫的那一日,小凤凰说到了人界也会罩着他,不会让人欺负了他去。
现在吗,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你这个做长辈的和晚辈这样计较,你也好意思?”
“我这就去。”
影信然似乎被长辈二字取悦到了。
以他的逻辑方式来看,就是——哭包是萧承暄的徒弟,萧承暄是他的世子妃,他是哭包的长辈等于哭包也是他的徒儿。
对于好大儿来说总是要宽容一些的,那他就勉为其难,替他跑跑腿好了。
在人界,苏酥的实际年龄其实比影信然还要大上两岁,但苏酥长得显小,个子也不高,本身又生了一张珠圆玉润的小巧的脸。
影信然认这个儿子认得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无。
醒酒汤送上来的时候,苏酥还在哭,大有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影信然把汤放在桌子上,扶额,“他怎么这么能哭,这眼眶里是装了一条河吗?哗啦啦的,没完没了了还。”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完,苏酥哭得更厉害了,哭声震天响,像是要把这屋顶连着南风馆一起给掀了,干净。
影信然:“……”
我是招他了,还是惹他了,怎么就专门跟我过不去了呢?
“暄暄,你有什么法子能堵了他的嘴吗?”
哦,天呐,来个人给他噤了声吧,吵得他脑仁子疼。
“没有。”
“那怎么办?”
萧承暄无言片刻。
“等他哭完。”
话落,两个人一起沉默了。
影信然没哄过人,正经哄过的也就只有萧承暄一个,但那显然不太适合用在他儿子的身上。
萧承暄倒是哄得一本正经。
然而你看他拍背那不大熟练的姿势,就知道这人分明也没有什么经验,就是充个门面,看起来养眼罢了。
“嗐,算了,容他哭个够吧,一看这孩子就受了不少委屈。”
苏酥这一哭,就连着哭了半个多时辰,后来缓过来些了,就被影信然连蒙带骗的灌了一整碗醒酒汤。
这一灌就灌出事来了,人是清醒了不少,但貌似哭得更伤心了。
“哭包,你不累我都累了。要不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跑到南风馆来买醉,还哭得这么的难以停歇。”
苏酥肿着一双红灯笼似的眼睛,沉默了很久。
他哭嚎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只让人想笑。他不哭不闹了,反倒让人很心疼,连影信然这个心大的看了都觉得不好受。
“乖啊,谁欺负你了,我和你师父教训他。”
苏酥双眼无神,仿佛这世界上的光都寂灭了一样。
“他要娶妻了。”
“谁?”影信然就很懵。
苏酥哽了一下,轻声的说:“我哥。”
影信然更不解了,“你哥成婚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哭得这么惨呢,号丧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不是你亲哥而是你仇家呢。”
真棒,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承暄有种想要捂他嘴的冲动,但没抽出手来。
于是某个没眼力见的又开始叨叨了。
“莫非你也想要娶妻了?那还不简单,你爹娘不给你说亲,我可以给你做媒啊。”
他拍着胸脯,一副“都交给我”的模样,终于不负众望,把他的好大儿哄哭了。
影信然挠头,“他又怎么了,感动得哭了?”
萧承暄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你可闭嘴吧你!”
影世子:“我只是想调节氛围而已。”
但似乎起了反作用。
嗐,这儿子也是个不好哄的,一家子全都是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