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英眼睛看着吊篮上的旗语,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沐英抬起手,猛的一挥:“开炮。”
轰,轰,轰。
三发炮弹同时发出。
热气球上旗语再挥。
炮兵阵地有人大喊一队:“调整射击,前五十仗,偏左三十。”
二队“调整射击,前三十,偏右四十。”
六队:“调整射击,后五十,偏右十。”
一个个声音快速传递,一门门大炮被快速调整。
随着旗子挥下。
顿时万炮齐鸣,整个军营只有炮火爆炸的响声,朱雄英感觉震的耳鸣。
一条条火舌,喷出一丈远,炮口的怒吼,像是天上雷鸣,激荡起地面尘土,加上火药黑雾,整个军营都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朱雄英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火舌和火炮声,再然后就是天空中一道接着一道的照明弹。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炮声停止,耳鸣声慢慢退去,烟尘散去。
照明弹发出的白光惨白惨白的。
十几个骑兵站在远处,蒙古人的特征一目了然,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鬼魂。
当先一骑身材高大,声音嘶哑道:“沐英,拿命来。”
十几骑拍马前冲,面对整齐中军视死如归。
没有呐喊,没有咒骂,只有沉闷的马蹄声,一下一下的震荡着地面。
朱雄英摇摇头,小手一挥,五百条枪同时响起。
十几骑瞬间成了滚地葫芦,滚出好远,不管是人是马,最后一动不动。
朱雄英早就料定是这个结果。
沐英用火炮覆盖的时候,朱雄英就知道,别说五千骑,就是一万骑,能冲到地雷阵又有多少?
那可是五百门三寸口径大将军炮,一千门两寸口径虎蹲炮。
前后覆盖,一门炮一平方米都不到,五千骑兵怎么活?
大军寂静的站着,士兵们眼睛里充满迷茫,不是说五千骑吗?一千重骑兵只剩这十几个人?
沐英抬头看向吊篮,吊篮上的士兵打着旗语。
五千骑全部消灭,等待命令。
沐英眉毛紧缩,这就完了?
挥挥手:“哨骑。”
十几匹快马呼啸而出。
兵士翻开最后十几骑的尸体,其中带头冲锋的高大蒙古人,经过确认并不是达里麻。
不知过了多久,哨骑返回,坐在马上一路吐,一路跑。
翻身下马瘫倒在地:“大帅,都碎了,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这些人都是兵尖子,大小几十战的老兵,什么场子没掀过,现在吐成这样?
副将看向沐英,沐英看向哨骑,都是疑惑不已。
沐英摆摆手,军阵前移。
朱雄英有熊大护着,火枪手又把朱雄英护在中间。
走进战场,眼前的一切再次刷新了沐英的认知。
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马蹄子都炸成两半,马蹄铁都变了形状。
到处是残肢断臂,生物零件铺了一层,地面上一个个大坑,残留着没有燃尽的尸体。
一股恶臭和血腥,冲刺着每个人的胃,翻滚着,呕吐着。
熊大喉结滚动,强压阵阵恶心。
朱雄英只看了一眼,就吐了熊大一身。
前面的火枪兵,抱着枪,有一个算一个,全蹲在地上狂吐。
场面太过惨烈了,一条坑坑洼洼的长路,一眼看不到头,到处都是。
没有一棵长着的树,只有黑烟和焦土。
这是大明军队,第一次体会到火炮的威力,那种震撼,直击灵魂,冲击的天灵盖阵阵发麻。
万幸,自己这边是放炮的,梁军是挨炸的。
众人返回,派人收拾战场,竟然没有一队愿往。
沐英无奈,只能命令士兵一队接一队的去战场走一遍,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返回大帐,都不说话,桌子上的茶水都没有动一口,沉默代表着全部。
胜利的喜悦,一点都没有。
大明的将士们知道,战争的形态变了,不再是骑兵冲,步兵杀的时代。
就像眼前的五千精锐骑兵,能看到敌人的能有几个?
朱雄英端起茶漱漱口,拧了下鼻子道:“火力虽猛,精度不够,偏差竟然超过十米,回去还要改下。”
熊大胸膛起伏,朱雄英看着熊大道:“你是不是有病?”
熊大摇摇头:“俺没病,就是想吐。”
朱雄英摇摇头:“那就去吐!”
熊大跑出大帐,沐英道:“这次过后,梁王再也不敢出击了。”
朱雄英皱眉道:“现在的梁王肯定不知道他的五千骑兵全军覆没,若是我们派一队骑兵过去,定能出其不意。”
说完,大小将领目光一起看向朱雄英。
这些大小将领朱雄英都认识,永平侯谢成,南雄侯赵庸,西凉侯濮英,十二卫平调的右军都督佥事张铺,左军都督佥事花英。
广西都指挥丁玉,还有陈恒,朱寿,等等战将。
这些人,单独拎出来一个都可以领兵去干梁王巴匝剌瓦尔密。
左右骑兵有傅友德,汤和骑兵十万,说是十万,指的只是全部骑兵部队,包括养马的,喂马的,甚至兽医。
战马都不到十万匹,真正能作战的也就五万人而已。
但是加上沐英大营三万步卒,还有千门火炮,失去五千骑兵的梁王,城里十万人也只能是乌合之众。
朱雄英觉得,带上万人,拉着火炮,只要一阵轰,梁王只有投降的份。
他都不敢开城接战,失去骑兵的军阵,在大明五万铁蹄和火炮轮番轰炸下,都是靶子。
这场战争优势在我。
朱雄英端着茶碗的手抖了下,一股莫名的兴奋充盈着小小的身体。
朱雄英压了压心里激动,不经意道:“是个机会,不过也没必要,我们按照计划步步推进也万无一失。”
朱雄英知道,围三缺一,梁王巴匝剌瓦尔密只有一条路,马六甲跳海,无人可以救他。
沐英也知道,用兵消耗的钱粮,是大明国库,战争结束的越早,负担越轻,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达里麻也许死在大炮之下,也许已经逃了,不管哪一种,只要现在沐英大军一到,梁王把扎瓦拉只有逃跑一条路。
因为,这五千骑兵,是梁王最后的家底。
蒙古人骑兵驰骋欧亚大路,面对铺天盖地的火炮,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沐英想抓住战机:“我觉得可行,危险也不是很大,失去最后这支骑兵,梁贼气势已尽,我们可打可退,他能奈我何?”
赵庸点点头道:“我也觉得可行,两位大帅骑兵佯动,断其退路,水师逼近海面,烧了他们的破船。
只要我们带上一月粮草,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
我想巴匝剌瓦尔密要是知道五千骑兵全军覆没,他恨不得杀了达里麻,当他看到我们的骑兵时,心里一定打鼓,会不会弃城而逃真不好说。”
赵庸说这话,八成把握,巴匝剌瓦尔密会弃城而走,没有援军,不想被围只能跑路。
并且只能走小道,钻林子。
大明军只要跟着就行。
密林不是说钻就钻的,进去缺衣少食,在少了药品,能不能走出来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