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众目睽睽,这样不好。”
谢云星不由分说,将她放在自己肩膀,微微用力就将她高举过头。
宁甯自七岁后就再也没有被人这样抱着坐到肩膀上高高举过头顶,尤其是谢云星个子格外高。如今往下看,只觉头晕目眩。
周围人纷纷投来目光,宁甯更尴尬,低声道:“放我下来,若是被熟人看到,他们怎么想你?”
“我不怕旁人说什么,我爱卿卿,世人都知晓才好。”
本以为周围百姓会斥责他们成何体统,可宁甯却看到了一位小娘子笑盈盈的盯着自己,朗声道:“小娘子,你家郎君真疼你啊!”
周围有几个郎君已经挨了自家夫人的拳头巴掌,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可宁甯仍觉脸上燥热,“放我下来。”
“你说你也曾被父兄高高举过肩头,站在他们的肩膀上看到过比他们还高的世界,如今你可以多一句了。”
也曾被郎君高举过肩头,看过比郎君还高的世界。
可这并不是好事,“礼数你全忘完了嘛,仔细别人参你。”
“圣上仁和,我们夫妇恩爱,是好事,比那些宠妾灭妻,后院失火的不知强了多少倍,圣上不会管那些的。”
宁甯还要再说什么,却已经到了江边。
等她站定,略有些不自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道:“你今日如此出格,来年朝中上下定会有不少人参奏。”
“参奏我什么?”
“藐视礼数,众目睽睽之下行如此出格之事。”
“我夫人走累了,我也怕人群挤倒她,不过是做了丈夫应当做的事罢了,参奏我,圣上也得听呀。不讨论这个了,我们去做孔明灯祈福吧。”
他笑起来,拉着宁甯走到那小摊贩面前,“这些材料如何卖?”
小贩喜盈盈的道:“材料一两银子,若是二位贵客不会做灯,我也可以出成品,不过成品要贵一些,二两银子。”
宁甯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两个成品,余下的就当做给你的赏钱。”
小贩起初看宁甯身上的衣料不错,这才说可以卖成品,果不其然,果然是个有钱的大户。
谢云星却止住:“天灯祈福本就是要心诚,我们还是自己做的更有诚意些。”
宁甯金银堆里长大,别说二两银子,就是二十两银子她也绝不会心疼,因为她从来不缺这些。她所接受的生活观点就是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事儿,且又不用自己动手,省事又方便。
而谢云星想的却是心诚则灵,想和宁甯一起做灯祈福,告知神灵。
放在小摊贩桌上的银子谢云星并没有拿走,只拉着宁甯坐下,“这些银子就当做新年贺礼,你也能过个好年。”
小摊贩本来就担心谢云星会不会把银子拿走,听谢云星这样说,才放下心来。
“二位贵客安坐。”
这灯太复杂,宁甯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没几下就被竹条划伤了手,痛呼一声。
“怎么了?”谢云星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来看宁甯。
食指指心一个小口子,里面看上去还有木屑,她有些不大高兴的撇嘴,“早用银子直接让店家做一个,也省时间,我还笨笨的做不好。”
谢云星小心翼翼的抬头,竟露出了几分可怜的卑微。
是,他很怕。
很怕宁甯生气。
他沉默着听夫人的数落,默默地从隔壁卖手帕的小摊上借了根银针。
宁甯看他拿着针要往自己伤口上挑,下意识的缩回手,有些害怕,“你做什么?”
“你伤口里面有倒刺,不挑出来的话那个刺一动就会疼。”谢云星看她不那么抗拒,这才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腿上,借助着小摊贩的灯火给宁甯挑刺。
宁甯看着少年睫毛乖顺的垂下,极为认真的盯着自己的伤口,不过眨眼间,那根小刺已经被挑了出来,宁甯也并未察觉到疼痛。
“你还会这些啊?”
谢云星点点头,“家中没落时阿母没钱给我买笔,我便拿了五弟的剑从树上砍了树枝做了木笔,在地上练字。木笔少不得有些东西会扎到手指中,久而久之,我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宁甯听他年少的遭遇,仍觉心疼。
“抱歉,我......”
“不必抱歉。”少年抬起头,眼眸亮似星辰,染上点点爱意,不加掩饰,“若我没有经历那些,今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些不是我受的苦,是我为了遇见卿卿而经历的考验。”
少年赤诚热烈的爱意不加掩饰,就这么直白的剖开展现在她眼前。
不是命运给他的磨难,而是为了遇见宁甯所经历的考验。
宁甯笑起来,“你这张嘴最是能说,若是没有遇见我,那你经历的那些又该是什么?”
谢云星想了想,笑起来道:“那就是为了改变我命运的考验。”
二人相视而笑,桃夭跟在宁甯身后,亦是被二人的氛围感染,露出笑意。金喻只是盯着宁甯的侧脸,不知在想什么。
她低下头,却警惕的察觉到身后站了一个人。
手不自觉的搭上指尖的戒指。
胳膊被人握住,金喻回头,是那位逯二公子眼含热泪的盯着自己,他开口,声音是难以想象的沙哑。
“素瑾。”
金喻拂开他的手,低下头去,“奴婢是谢太师府上的女使,公子又认错人了。”
桃夭与金喻为了不打扰谢宁夫妇,特意离得远了些。如今突然有个男子拉住金喻,还这样深情款款,桃夭一脸看戏的盯着那双眼含情的小公子。只是他喊金喻为素瑾,桃夭也忍不住开口道:“公子的确是认错人了,金喻姐姐是我们府上的。”
逯恒令认得桃夭,知道她是宁甯的陪嫁女使,如今见桃夭也这样说,有些失落的放下手。
“抱歉,我又认错了。”
金喻后退了几步,“公子自重。”
“你叫金喻?”
金喻点点头,“嗯。”
“可有婚配?”
金喻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件事,但还是如实回答:“奴婢身为府中女使,婚嫁都听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