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林氏本想强撑,确实在难受,不仅头晕眼花,还觉有些恶心反胃,意识到什么,她也不再与宁忠修客气,微微颔首道:“这里就拜托给郎君了。”
方一回院子,就让春桃请了郎中来。
郎中一把脉,拱手道:“娘子胎相不稳,不该再劳碌了,静心养胎才是上上之策,”。如若不然,恐是有滑胎风险啊。
宁林氏眉目之间难掩喜色,“我当真有了身子?”
“千真万确。”
宁林氏挥手:“快,春桃,给先生些赏银。”
郎中拱手道:“多谢娘子恩赐。”
想到春红的身子,宁林氏又道:“家中有位姨娘,劳烦先生也为她瞧一瞧,好让我们夫妇心安。”
春桃将春红带来,她身孕已有六七月,可肚子却远比六七月的孕肚大了许多,宁林氏也是见过家中姨娘怀孕的,深知春红如此有些不大正常,总想着给她请个郎中来看看,可宁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这段日子实在不太平,宁袁氏又倒了下去,宁家全凭她一人撑着,也腾不出空来,身子不适也没空请郎中。今日万事落定,宁甯也回来了,她腾出空才请了郎中来为自己看一看,为春红看一看。
郎中为春红把脉时,春红觉得坐着身子不适,孕肚实在难受,便站了起来。郎中把脉也是眉头越来越紧皱,宁林氏瞧着心里也是直打鼓。
“先生,不知这位姨娘孕肚过大,是什么原因呢?”
郎中收回手,一脸凝重的道:“回娘子的话,这位姨娘胎像稳,只是瞧着孩子太大,不能再进行大补,应需多走动走动,否则生产之时,怕是有难产的风险。”
不止春红,宁林氏也是吓了一跳。
“啊?这......往日的补品,竟也会让孩子变大吗?”
“正是,幸而姨娘离生产还有些时日,多走动走动,少用补品,还是能保生产之日平安的。”
宁林氏往日看春红身子骨瘦弱,曾她家就有一位姨娘是因为身子瘦弱生产时没了力气,最终一尸两命,她怕春红也会因瘦弱而无力生产,便将补品流水一般的送到春红的院子里,盼望着她能吃的胖些,以免再出现她姨娘那样的悲剧。可她到底没有生养过,又不通医术,如何能知晓补品吃太多也会让孩子变大,变成胎大难产。
曾月份小时,春红就有一次贪吃她送的山楂糕而险些流产,如今又因自己的补品将孩子喂大了,宁林氏总是好心办坏事,看着春红行走间气喘吁吁的模样,越发觉得愧疚,垂首道:“多谢先生告知,我定会注意些的。不知这女子怀胎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禁忌,我没生养过,也不通医术,春姨娘是郎君房里第一个有身孕的人,长女也好,长子也罢,郎君是很看重这一胎的。还请先生将女子怀胎的禁忌一一告知,我也好吩咐下人照顾好姨娘。”
郎中道:“倒也没什么,就是少用些寒凉的食物,看娘子家境富裕,春夏之时当会有螃蟹一类的物品,那些东西千万不能贪嘴。还有用药上,带有马齿苋的是万万不能让孕妇喝的。平日用度,姨娘所用的香料也断不能有麝香。不只是姨娘,娘子也要远离麝香才是。麝香于女子而言是豺狼虎豹,更是毒蛇一般。孕妇用了麝香会有流产之危,寻常女子若接触麝香时间太久,也会有不孕的风险。”
“多谢先生告知,春桃,好生送先生出去。”
郎中一走,春桃就跪了下来,将宁林氏吓了一跳,“你还怀着身子呢,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宁林娘子大恩大德,春红无以为报。”春红满面泪水,宁林氏如何也拉不起来。
“哎呀都是伺候一个郎君的,这么客气做什么,快些起来。”
她紧握着宁林氏的手,却不肯起来,哭着道:“春红万幸,遇到林娘子。娘子宽宥和善,自妾有孕以来悉心照料,妾感激不尽,待这孩子落地,妾绝不留在房中,妾所生皆是娘子的孩子,娘子就当他是个猫儿狗儿养在房里,打也行,骂也好,妾绝不会置喙半句。”
宁林氏听她越说越离谱,与春桃一同将她馋了起来,“瞧瞧你,越说越没谱。这孩子是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又经历生死才生下,怎就会变成猫儿狗儿呢,传出去惹人笑话。”
“娘子大恩大德,妾来生当牛做马报答。”
她满目感激,宁林氏怕她再跪,就让春桃将她送了回去。
到了房中,春红擦了擦泪,春桃安慰道:“姐姐别怕,宁林娘子是个顶好的人。”
“我自是知道的。”
从前她也怀疑过宁林氏是不是那种伪善之人,甚至几经梦魇,也是宁林氏笑眯眯的来喂她堕胎药,梦里的宁林氏当真是神仙面容,蛇蝎心肠。可睁眼醒来,又是宁林氏充满了关切的目光。
那次山楂糕时,她已打消了疑心。
腹痛之时也曾怀疑是不是宁林氏做的手脚,想让她们母子命丧。可后来郎中来看,却也只是山楂糕性凉,她贪嘴吃多了才导致的腹痛难忍。宁林氏口口声声说自己从未生养过,也不知山楂糕会让孕妇腹痛,那时她细心问了孕妇的忌口,她便放下了心。
往日流水一般的补品,让她的身子越来越笨重,她也没多想。如今郎中当着她的面说出了胎大的原因,春红心里又是忍不住的一股热流。
若是歪心思的嫡妻不想让妾室生下这个孩子,胎大之时便会请郎中来看,私下偷偷听一听,然后接着流水一般的补品将孩子越喂越大,届时一尸两命,谁也查不出来什么。
宁林氏没有这么做,最开始她孕吐的厉害,爱吃酸的,宁林氏就四处派人去寻酸杏来为她缓解孕吐。后来她吐得太多,吃的东西来不及消化就吐了出来,越发消瘦。宁林氏便讲起了她家中的一位姨娘,是她大人官场上的好友送的扬州瘦马。那女子有孕,却又怕身材走形惹郎君厌烦,便吃的很少很少,生产之时力气不足,孩子被活活憋死在了腹中,母体也被孩子活活拖死,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她说她怕两条鲜活的生命再次以这种方式离开人间,便寻了许多补品送来,才让春红圆润了些。可她终究是没有生养过的,没想到这样也会让孩子太大生不下来,宁林氏听说这消息之后,眼中的震惊与害怕是演不出来的。
她的宁林娘子,是真的对她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