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2日是农历大年初一,伴着四面隆隆的炮声,时间的车轮又走到了新的一年,在徐班庄这块小天地里表面上还是那样太平无事。
一大早,郝鹏举就带着从众到班西给朱克靖一家拜年,对所有的政工干部是嘘寒问暖,和蔼可亲,又安排后勤给住在黄班庄的谷凤鸣,小黄庄的刘述周,以及邓旭初李子新送了饺子,整个民主联军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侯增祥回到营部的时候,庄纪川已煮好了饺子,他又准备了两坛黄墩酒,冷切了盘猪头肉,一盘猪下水,这是联军杀年猪的时候,庄纪川偷偷留下的。
侯增祥却高兴不起来,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半天不说一句话。
庄纪川倒上酒,将酒碗放到侯增祥跟前说道:“猴子哥,新年好,祝你猪年红红火火行大运!”
侯增祥端起碗一饮而尽:“不忧,你有本事,又遇事沉稳,不争不抢,我一直拿你当亲兄弟一样,希望你能飞黄腾达,可是,我一直不知道,这样对你好不好。”
庄纪川不解:“哥,我也很感谢你呀!但是不太明白你说的啥意思?”
“郝总可能很快就要投老蒋了,这段时间他跟陈诚,薛岳,还有济南的吴化文多有信件往来,他还秘密去了徐州两次,我都没让你参与,主要是我心里总是觉得这件事不好,以后也不会有好结果,不想让你陷入太深。”
侯增祥叹了口气,又继续道:“起义一周年纪念,我其实非常担心陈军长会来,直到15号,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我真的下不去手呀!多好的领导啊!自己饿着肚子,供我们吃供我们喝,我们这是在干啥啊?这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事有点急了,等莱芜那边打完,才能看出来谁会赢。”庄纪川夹了片猪头肉塞进嘴里,边嚼边说。
侯增祥摇摇头:“谁赢都没用,郝总要的不是招安,是保存自己的实力,好趁乱再浑水摸鱼一把,谁赢了都不会允许他这样子继续下去的。
只是希望刘伯阳那混蛋不要再出丧心病狂的馊主意,郝总也能心怀仁慈,别对朱克靖和那五十来个政工干部下手。”
大年初五
1947年1月26日
阴沉了月余的天空,终于开始飘起鹅毛般的大雪,像玉一样洁,如银一样白,跟烟一样轻,似柳一样柔,一片一片,不紧不慢,千片万片,漫天飞舞。
庄纪川中午接到司令部命令,今天晚饭提前到下午四点钟,马不落鞍,人不卸枪,四点之后,所有人不得外出,全部原地待命。
他到徐班庄周围转了一下,看到各作战单位都是如此,心道---终于还是要行动了!此事于满春也肯定能够预感到,以他的缜密,定会告知朱克靖,他倒是并不太担心,便晃晃悠悠地回了营部。
下午三点钟,侯增祥踏着大步冲了进来:“不忧,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刘伯阳要军官教育班五点召开政工干部联席会议,讨论新的一年部队改造计划的名义,通知新四军所有政工干部参加。
这事我没有听到郝总的命令,看起来是这狗日的自作主张,准备把政工干部一网打尽,他这是拉着我们所有人给他陪葬,一定得想办法阻止谷凤鸣他们来参会。”
庄纪川“腾”一声,跳了起来,接着问道:“今天晚上是确定要南下了吗?”
“别问了,先救人要紧!”侯增祥焦急万分,他停了一下,又说道:“不行,这事不能明晃晃过去说,人家也不一定信咱们。”
庄纪川微微一笑:“猴子哥,交给我吧!我得替谷凤鸣李子新他们感谢你。”他知道十万火急,一刻也不能耽搁,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侯增祥一脸疑惑。
庄纪川上了大路,准备去一营找于满春,他看到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形色匆匆的传令兵,觉得正大光明地在路上跑反而是最安全的办法,便改了主意,撒开脚丫子,直奔李子新和邓旭初住的小黄庄,政工干部分散住宿可以避免极端情况下被一网打尽,但是,在当下的形势,却给沟通增加了困难。
庄纪川腿长脚快,很快就踏雪到了李子新住的那幢简陋的平房,敲了半天门,无人回应,现在已顾不得隐匿行迹的事了,他找村民问那个邓姓教官的住处。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邓旭初住的大瓦房。推门进去一看,李子新和邓旭初正在堂屋里坐着马扎烤火。
庄纪川当头就问:“邓科长,你们收到去开联席会议的通知了吗?”
邓旭初不知危险逼近,热情地招呼道:“收到了,正准备过一会叫上谷总教官一起去呢!梁同志,这大雪天冷得很,快过来烤烤火。”
“没时间烤火了,快通知所有政工干事,不能去参加联席会,刘伯阳提前安排了人,要把你们一网打尽。”
李子新“腾”一下站了起来,踢倒了马扎:“他敢!”
“中午我们所有的战斗单位就接到命令,下午提前到四点吃饭,马不落鞍,人不卸枪,饭后原地待命。现在外面都是传令兵在跑来跑去,今晚肯定要有行动,你们赶紧报告朱部长,尽快撤吧!”
庄纪川顶着大雪又奔向班西朱克靖的住处,他没有去找朱克靖的警卫班,只在外围一个避风的地方找到了蹲点的于满春。
“连长,今晚是最后关头了,你让糖饼,乌八,火镰他们,吃完下午饭多带些子弹干粮,朱部长撤的时候,咱们都跟着走吧!正好可以保护一下康团长和孩子们。”庄纪川见到于满春后,焦急地说道。
于满春皱起眉头:“中午我就觉得不正常,这传令兵来来回回地穿梭,又都绕开班西,这是大战的征兆。”
“王万亚这龟孙没有给你通知?联军所有人会在下午四点吃晚饭,刘伯阳要借开联席会的机会,把所有新四军政工干部一网打尽,我感觉联军今晚会南下白塔埠,那里紧挨着陇海铁路,可以西去徐州,东去新海连,南下国统区,郝鹏举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呐!”庄纪川边看四周的动静,边低声说着。
“近期联军外松内紧,空气紧张,我怕你那个营长过来拿人,今天一早就在这里盯着了,刚才朱部长带着刘永春和黄宜生出去了,不过康团长和孩子们都还在。”
“侯营长会来抓朱部长?”
“他是司令副官,这段时间联系陈诚,薛岳中间跑腿的都是他,如果老郝丧心病狂要抓朱部长,肯定会派他来。”
庄纪川感觉时间紧迫,不愿浪费时间多解释,只捡重要的事情说:“连长,你先不要在这里蹲守了,我已经通知邓旭初他们不去参加下午的联席会,至少下午六点之前,郝鹏举还不会行动。
三个小时,足够训导团安排离开了,你抓紧回去让糖饼他们准备子弹干粮吧!我回去拖住侯增祥,如果他真要来抓朱部长,我就把他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