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纪川心事重重,又被堂屋的叫声影响,直到鸡叫头遍才昏昏沉沉睡去,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阳光看起来很明媚。
夜里值守的哨兵不知道什么时候撤了,院子里很安静,庄纪川到院中的水缸里舀了一盆凉水,洗漱了一番,又用刀把胡子刮了。在新疆的时候,他就坚持锻炼力量和敏捷,一年的牢狱经历,使他明白“一力降十会”的道理,即使天生枪法好,还是对身体没有放松。他脱下棉袄,在院子四周的游廊和树之间上窜下跳,整个院子都洋溢着荷尔蒙的味道。
“他妈的,大清早瞎蹦跶什么,让不让人睡觉?”庄纪川正玩得高兴,听到骂声,赶忙停下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人披着军大衣,站在堂屋门口一脸恼怒。庄纪川还未搭话,那人又抱怨起来:“这个庄进,怎么连警卫都撤了?他妈的,这是看不起我们警卫团啊!怪不得郝总不信任二师。”
庄纪川一听,呦呵!又是警卫团!顿时心里有了计较。
他连忙跑到堂屋的台阶下面说道:“我是庄秘书长派来的警卫严纪,专门来保护您的,一时手痒,打扰了长官休息,对不住了!”
“昨天那俩呢?你啥时候来的?”那人又问道。
庄纪川答道:“我是下半夜替的他们,秘书长怕他们熬夜偷懒,专门让我替班,一定要护您周全。”
“这还差不多,把我惹恼了,张奇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更别说庄进了!”
庄纪川心想:张奇?奇?不就是‘大可’吗?于满春他们要跟张奇摊牌,那是要整个师兵变了,郝鹏举肯定是闻到了味,所以才派警卫团来二师视察,昨天的王万亚是,今天这个也是。
他嘴上却说道:“这车辐山让我们师围得像铁桶一样,安全绝对没问题,请长官放心。”
“嗯!谅他们也不敢,我马平川嘴一歪歪,整个二师都得完蛋。”那人得意地说道,可能是觉得冷了,双手把军大衣裹了裹,又说道:“给我打盆水送屋来,老子要洗脸,这回笼觉不睡了。”
庄纪川心里骂了一句:你娘了个蛋!支使谁呢?
手上却不怠慢,穿上棉袄,打了盆水送到堂屋里的盆架上,迅速回了厢房,扎好绑腿,马牌撸子依旧贴身藏了。
他一直觉得马平川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在整理衣服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狗日的掮客,就是他把大梅从张仲达手里买走送给刘龙标的。
庄纪川怒火上窜,拎起床头的弯刀,一刀就把床边的条机“喀啦”一声劈成了两半,他喘着粗气在屋里走了两圈,渐渐平静下来。
这是天赐良机,寻找大梅的事情还得落在这个人身上,他在床上坐了一会,马上有了计划。
他将弯刀插进绑腿,扎好腰里的板带,戴好军帽,走到屋门口说道:“马长官,我去给您弄点早饭过来,您先收拾收拾。”不等屋里回话,他快步走出院子,回了师部。
庄进正在军务处拣一摞文件,看到他浑身上下的利索劲,打量了半天,心里不禁暗挑大拇指,嘴上却说道:“大柱子,你一大早跑过来,是良心发现昨天没说实话,来认错吗?于不满这个二百五,也让你给骗了。”
庄纪川很严肃地敬了个军礼:“长官,我确实是来认错的,我怕说了实话,您不让我留在师部,野战团也回不去,就只能当逃兵了。”
“你瞒了什么事?”庄进问道。
“前面都是真的,后面是假的,不敢说是因为这事跟警卫团有关,说了可能马上就没命了。”
“警卫团?”
“我在老家有个没过门的媳妇,她是徐州西关的收税官张仲达的外甥女,我被抓丁不久,她爹就让二鬼子打死了,她一个人举目无亲,就到徐州投奔张仲达,这个王八蛋却把她卖给了警卫团的人。从新疆回来后,我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事,一路追过来参加六路军,就是为了找我那个可怜的媳妇。”
庄进点点头:“这差不多是真话了,徐州谁不认识王铁匠的刀?昨天你说他跑了,我就疑心了,张仲达卖外甥女这事我也听人说起过。
唉!你也是个痴人啊!
人都是现实的,你的小媳妇在警卫团过阔太太的日子,怕是看不上你这个穷光蛋了吧!找到了也只能徒增伤心,就算她愿意跟你破镜重圆,刘龙标能答应?”
庄纪川听到这,心沉到了海底。
庄进继续说道:“不如断了这个念想,留在我身边做个传令兵吧!现在国家局势瞬息万变,如果把握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走上歪路,满春对你非常欣赏,认为你是个人才,在我这里,能给你提供展示自己的机会。
不要小看这个杂牌部队,现在这里表面看似平静,不过不出半个月,就会有轰动中国的大事发生。”
“六路军到底要发生什么事?”庄纪川心里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沉默了半晌,还是将他早上所想说了出来:“我在西院见到了警卫团的马平川,他跟王万亚都是‘锦衣卫’,但是我在宿羊山听说刘龙标跟张学孔不是一路,这马平川跟王万亚也斗得跟乌眼鸡一样。我想趁这个机会,告诉马平川我要报复王万亚,让他把我弄进警卫团。不管我那小媳妇怎么选择,我都要先找到她再说,至于以后,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庄进本来写了个字条,听庄纪川如此说,仔细寻思了一会,又撕碎了扔到炉子里:“无心插柳柳成行,昨天把你安排到西院,没想到给你小子创造了个机会。既然你要借这个事去警卫团,那我就帮你把戏做足,得装成我害怕王万亚报复,不敢收留你,你走投无路才行。你如果能在警卫团有机遇,咱们二师在朝里也算是有人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