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
四十多个人一起跑起来,也难免闹出不小的动静,那十几双临时换上的“踢死牛”军靴反而成了祸患,“窼窠”的声音在黑夜里非常清晰而又响亮,令陈恩后悔不迭。
幸好,大木房子就在眼前了,陈恩和王伸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张世文,苏明武,张凤鸣,赵金科,侯东山,郑子义,冯国华。
木房子内的日军似乎听到了动静,一个人打开房门,当他看到黑暗中一群人奔到房前,隐隐约约是工地那群劳工,不禁大吃一惊 ,慌忙边关门边喊:“有叩那一!”(有情况),赵金科一个箭步,不顾一切地冲跳上台阶,伸手拽开了未及关闭的门。
众人一拥而上,从门口挤了进去,里面的鬼子来不及反应,就被涌进来的人群挤得不能动弹,陈恩喊道:“把嘴捂住,一个一个往外送,出去一个弄死一个。”
20:00
屋里的鬼子,就这样被候在门口的人一刀一个刺死了,众人刚想喘口气。
忽听房顶上传来“叽里呱啦”的叫声,似乎是在打电话,陈恩叫一声“不好!上面还有人,跟我一起上去。”顺手抽出一把挂在墙上手枪,沿着楼梯就往上爬。
胜洪山方向“呜呜”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对面了望塔也有了反应,探照灯直直地朝大木房子射过来,顿时照得这一片地方亮如白昼。
庄纪川抬起长枪,对着了望塔打了过去,“砰~~”却没打中,那探照灯依旧坚强地与他对峙着,塔上射过来的子弹打到他身旁的地上,传来“啾啾”的声音。
庄纪川嘴里暗骂一声,趴到一块石头后面,胜洪山的鬼子五分钟之后就会赶到,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将枪瞄向探照灯,眼观鼻,鼻观心,屏住呼吸,对准探照灯光圈最亮的部分,一枪打了过去。
“嘭!”了望塔上的探照灯应声熄灭,庄纪川长出一口气,逃亡成功一大半啦!他心里跟自己说着。
“嘭”又一声传来,大木房子上的探照灯也被陈恩几个人打掉了,夕阳丘西面的河谷陷入了黑暗。
陈恩喊道:“跟着王伸,剪开河谷北面的铁丝网,沿着一心山北侧往东跑,跳到河里就是胜利!跳到河里就是胜利!会打枪的,跟我拿武器断后,快!”
众人在黑暗中迎着了望塔上稀疏的子弹,一口气跑到铁丝网边上,王伸拿起大钳子就去剪,他怕人多拥挤,就多剪了几下,把铁丝网的口子扯大一点,却耽搁了时间,等他剪好了洞,夕阳丘南边已经传来了鬼子的叫声和嘈杂的脚步声。
庄纪川已趁这个时间,干掉了了望塔上那个烦人的岗哨,使得众人内心稍微稳了稳,秩序井然地从铁丝网下鱼贯而出。
陈恩生怕众人忘了后面的安排,扶着铁丝网被剪开的大洞,不遗余力地喊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沿着山脚往东一直跑,跳进河里就是胜利!”
庄纪川和张世文钻出铁丝网的时候,胜洪山的援军已经冲到了大木房子,并且开始分兵,一队人直奔河谷了望塔边的北门,另一队沿着夕阳丘北面的峡谷往一心山东面包抄过去。
20:10
储蓄了一天体力的43个劳工,撒开脚丫子狂奔起来,一千米的距离,不出意外五分钟之内就可以过去。
天空传来一声闷雷,雨滴应声而下,使得原本就黑暗的夜更黑了,庄纪川和张世文拎着长枪喊道:“加快速度,一会地黏了,就跑不动了!”
前面的人哪里还顾得上管他俩说什么,亡命般地踏着荒草往东狂奔。
一心山是一座如馒头般的小山丘,河谷里的探照灯被打掉以后,再也找不到坐标,在漆黑的雨夜,沿着山脚跑,很容易迷失方向,一群人只是跟着最前面的排头瞎着眼跑。
庄纪川腿长,张世文脚快,两人很快就超过十几个人,跑到了一心山的东北角,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前面的人影,一道闪电从天空扫过,照亮了这片荒野,庄纪川借着闪电向右前方看了一下,出丸山那个没造好的炮台就在半山腰矗立着。同时,几顶鬼子的军帽也从一心山的东侧冒了出来。
“哆嘛呆!哆嘛呆!”鬼子边跑边喊,边朝这边乱打枪,鬼子的数量不少,刹那间就爬满了半个山坡。
后面的姚德胜一声喊叫:“河在那边!”落在庄纪川后面的十几个人或许被突然出现的鬼子吓破了胆,又或许确实天黑看错了方向,在黑暗中拐了个弯,朝北面的小乌蛇沟奔去。
庄纪川大喊:“那边不是,不能往那边跑!”
十几个人充耳不闻,径直往北去了。
张世文喘着气说道:“顾不了他们了,快跑吧!”
庄纪川抬起手里的长枪对着南边就打,“砰!”一个鬼子应声倒在了荒草里,他拉上栓准备再打一枪,却发现子弹已经打光了。
他懊恼地扔下长枪,不顾一切地飞奔起来。
雨如瓢泼般越下越大,山脚包抄过来的鬼子隐约看到一群人向北直奔小乌蛇沟,还有两个人往东边的瑚布图河跑,曹长一声令下,分出四个人往东追,自己亲自带着其他人向北追去。
20:20
瑚布图河边的白杨树已经出现在庄纪川的眼前,然而,四个鬼子脚程却也不慢,一直如影随形地咬在后面。
庄纪川背靠杨树,呼哧呼哧地喘着说道:“把枪给我,不打死这几个龟孙,咱就有可能被他们打死在河里!”
张世文把枪递给庄纪川:“就剩四发子弹了!”
庄纪川接过长枪,躲到一棵粗大的树后:“你先下河,到对面等我!”
“不行,要跳一起跳!”张世文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坚定地说道。
庄纪川已顾不上管张世文了,因为追兵的黑影透过雨幕,已经与他们近在咫尺,他长吁一口气之后,瞄了一下,连开四枪。
随后,扔掉长枪,拽起张世文的手头也不回地喊道:“跳河!”
一瞬间,两人消失在瑚布图河汹涌的河水里,在暴雨的黑夜,冰凉的河水打着转,浩浩荡荡地向北流去。
几分钟后,两人在远处的漩涡中探出头来,黑暗中,相视一笑—成功了!
对岸就是逃出生天的希望之地,那里有苏联的远东小城波克罗夫卡,乌苏里斯克,那里将是他们重生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