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禹带领着人搭建了几处临时的帐篷安顿那些染了瘟疫的百姓,太医们手忙脚乱地熬药施针,知翊躲在人群中打着下手。
夜禹看见了他,走过去将面纱递给他,“这是太医院医用的面纱,已经做了处理,戴上吧。”
知翊谢过,戴上,“一会儿忙完了,我们就从第一个感染的村民查起,看看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夜禹挑眉,狐疑的看着他,刻薄道:“你倒是有主意,打着什么算盘?”
知翊冷嗤一声,不满道:“少看不起人!爱去不去。”
夜禹打量着他,意味深长道:“殿下对我国百姓如此关心,倒是让夜某有些错愕。”
知翊拿着蒲扇将药罐里的雾气冲着夜禹一扇,“你别自作多情,这瘟疫传播性极强,本皇子金枝玉叶可不想以后出个门都要畏畏缩缩的,帮你们就等于帮我,”
夜禹神色莫测,过去做事了。
知翊也没说什么,边看着火候,边暗暗思忖着。
小翠端来了碗帮着知翊将药盛进去。
“殿下,你玉体尊贵过去休息吧,这里病气重,免得传染。”
知翊无所谓道:“无碍。”
小翠拗不过他,于是端着药一一递给患者们。
直到黄昏,他们的病情有所好转后,知翊才独自出城跟着线索查过去。
义庄,是个收敛尸体的小庄子,老张除了打猎为生,还有个身份就是收尸人。
老张每日辰时出卯时归,平日未曾遇到过什么诡异的事,唯一一件让人怀疑的就是昨日回家途中捡了两具尸体。
收尸人捡两具尸体不稀奇,奇怪的是他们的死因。
知翊照着地图绕了几圈总算是找到了义庄,推门而入,一阵淡淡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隔着面纱隐隐还有些恶臭,知翊翻了个白眼,轻轻的抚摸胸口,忍住干呕,他迅速嚼碎了嘴里的糖,咽下去,用衣袖捂着鼻子进去看看。
屋子里的棺材大多是空的,唯有面前两口棺材上还插着没烧完的香。
知翊用火折子将周围的蜡烛点燃,随后他咽了口唾沫,做好心理准备一掌将棺材盖子推开。
事实证明,面对这种问题,做心理准备是毫无作用的,腐烂的酸臭味袭击过来,知翊屏住呼吸,戴上手套查看尸体。
“看来就是死于疫病……这服饰是司朝的人!呕!”知翊胃里一阵反酸,“他们故意让……老张染上瘟疫,再借他传染给城中百姓……好引起安槐国动乱……呕!”
知翊跑出去,扶着门槛一阵干呕,“……我刚刚吃了什么味的糖……呕!”
“来这种地方也吃得下东西,你倒是奇葩。”夜禹冷不丁道。
知翊抬起头,喘了口气道:“你不是不来吗?”
夜禹轻笑一声,“这是你单方面认为,毕竟我可是看着你绕了好几圈还以为你不来这儿呢。”
知翊深吸一口气瞪着他,“你怎么不提醒我!早来了都不查看尸体,哦,我都忘了你没手……”
夜禹撇嘴,不再和他搭话。
知翊“切”了一声,打算开门出去,结果门把手被黏住了似的打不开,知翊心猛地一跳,用力拉动,还是打不开。
周围升起一层雾,窗户一一合上形成了一口焊死的棺材房。
“这是遇到鬼了,还来个阵法太看得起我了……”
知翊深吸一口气,拿起手中的承影剑,尝试着拔出来,结果它亦如门把手一样纹丝不动。
知翊呢喃道:“你还不肯认我为主吗?还是你想让我死在这儿好换个新主人?”
夜禹观察着周围的阵法,“司朝善用奇门遁甲之术,锁魂阵,看来他们猜到我们要来这儿,所以提前布好了阵法,好一网打尽!”
“那怎么办,我不会破阵法。”知翊抱着剑瑟瑟发抖。
夜禹睨了他一眼,“躲好!”
说罢,夜禹拔出剑,身姿挺拔,“唰”的一声,亮开了招式。
知翊也真的躲到柜子里让他在外面慢慢折腾。
几道灰色的雾气冲着夜禹聚过去,夜禹神色一凛,轻功跃起,踩在柱子上躲过去。
“阁下只会躲在暗中偷袭吗?出来!”夜禹挥剑,几道剑气斩过去窗户破了个洞。
阵法破了,知翊也松了口气,推开柜子出来,“我听声音,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他不可能出来一打二……”
正说着,蒙面的黑衣人身姿矫健,两道影子叠合在一起,冲着知翊杀过来!
知翊吓得一颤,立马格挡,“大哥有话好好说!”
黑衣人并未理会,浮光剑影,手一横敲晕了知翊带着他离去。
夜禹大骇,认出了此人,他持剑紧紧地跟了上去,“将军莫不是要挑起两国战争!我朝将士驻扎在此,你不怕死无全尸吗?”
“聒噪!”
黑衣人回头横了他一眼,一道剑气斩在他脸上,夜禹立马格挡,落在地上,怒视着渐渐消失的背影。
……
雨滴如珠帘般落下,淅沥作响,雨越下越大,如银河决堤,汹涌澎湃。
一处荒废的寺庙。
黑衣人将知翊放在地上,自己则是找来了干柴生起了火,见知翊还没有醒,于是手接了点房檐水泼到他脸上。
“啊!”知翊抹了一把脸,起身瞪着他。
黑衣人眼神冰冷与他对视,知翊被盯得后背发毛,瞬间没了气势。
知翊抿唇,眼泪盈盈地抓着黑衣人的衣袖,求饶道:“大哥!你不能杀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儿子今年才五岁,他不能没有爹啊!我爹娘年岁已大,兄长还是个智障,全家老小都要靠着我养活……”
黑衣人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今年也十六了吧,儿子五岁……你是变态吗?没及笄的小姑娘都下得去手。”
知翊疑惑道:“什么姜国二皇子?你认错了!”
黑衣人目光鄙夷的看着他。
“我真的不是,姜知翊面容绝美,全京城的女人都想嫁个他,我为了追到心爱的女人就是易容成他的样子的!”
“哦?是么……”黑衣人阴鸷的看着他,拔剑要砍他,“既然你不是,那留着你也没用了……”
知翊一愣,立马正了脸色,恐吓道:“等等!我劝你在动手之前想想帝王之怒,我父皇母后视我如珠宝,我皇兄更不用说了,你杀了我,不怕被诛九族,我皇兄很可怕的,他手段阴狠,心如蛇蝎,你杀了我,他定要将你凌迟,把你做成人彘!”
“哦。”黑衣人放下剑,一屁股坐下来。
“?”知翊挑眉,古怪的看着他,他什么意思啊,他说了一大堆就神情淡淡的回了个“哦”!他是真不知道帝王威严吗?!
知翊越想越气,也一屁股坐在干草上瞪着他。
过了一会儿,知翊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叫声,知翊脸色一僵,面红耳赤的捂着肚子,理直气壮道:“我饿了。”
“关我什么事?”
知翊一肚子气,他趾高气昂道:“你什么态度,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别苛待我,你不杀我一定有别的用处,我要是有个什么事……哎呦,好痛……”
黑衣人转身将一块饼子扔过去,“吃吧,最后一顿!”
知翊立马拿起来咔嚓咔嚓啃着。
黑衣人看着他的模样,微微出神,不由自主的轻笑了两声。
“笑什么?”知翊含糊道。
黑衣人转过身,没理会。
知翊挪到黑衣人身旁,偏头看着他,“(嚼嚼嚼)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嚼嚼嚼)你也说这是我最后一顿了,死之前帮我解惑呗?(嚼嚼嚼)”
黑衣人心烦意乱,拔剑对着他脖子,“能不能别吧唧嘴!一个皇子像什么样子?”
知翊继续嚼着,“你懂什么啊!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我以后可是要谋大事之人,不拘小节!”
黑衣人冷嗤一声,眼里轻视,“就你?猪都能上天,你还是让你皇兄养你一辈子吧。”
遭到鄙视与质疑,知翊倒也没像刚才那样咋咋呼呼的,而是扯开话题,“你这么瞧不起我,把我抓来的唯一目的是拿我去威胁姜国对吧?”
黑衣人看着他,道:“你猜错了,我要你!”
知翊背脊一僵,向后缩了缩,警惕道:“你你你说什么?要我?要我干什么……你该不会暗恋我吧,想强取豪夺?我告诉你,我相公可是叱咤风云的将军,他一定会把你打死的!”
黑衣人闭眼,紧紧地捏着剑柄,羞怒道:“能不能少看点话本子!我真想把你舌头割了。”
知翊打量着他,“那你要我干什么,你该不会心理变态,见我长得好看嫉妒我,想要折磨我吧……”
黑衣人额角青筋暴起,他从未见过如此自恋又无耻的人,于是粗鲁地扑过去将他捆起来,掏出帕子将他嘴堵上。
“你放心,我只要你的一点血而已,为了保证新鲜,就委屈你随我回司朝吧。”
黑衣人扛起他连夜将人带回了司朝边境。
一路颠簸,知翊早已昏昏沉沉睡了一轮。
营帐中,黑衣人换去衣服,身着青衫,面目清秀俊朗,春山画眉,飞樱点唇,倒不像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像个饱读诗书的文雅公子。
“我叫宋诗淮。”宋诗淮微微一笑,盈盈的月光落在他眼中竟然有些温柔。
知翊诧异的眨了眨眼,这和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人是同一个吗?
“哼,听我相公说过,他很欣赏你这位敌人,你今年二十了吧,对我一个小孩子下手,还摆出一副温柔的样子,真禽兽。”
宋诗淮道:“十六了,要成亲的人也不小了,听说你的血能起死回生,我想取你的一点血解毒。”
知翊冷漠的看着他,“若是你中毒了,你大可不必将我带回来,你救的那个人身份一定尊贵,能让你冒着莫大的危险不惜得罪姜国也要救的人……他是你的心上人吗?”
宋诗淮微微一笑,眼里溢出一些情愫,“聪明。”
知翊冷冷的看着他,“凭什么?你我是宿敌,我救他对得起姜国吗?”
宋诗淮道:“我们宋家被人诬陷满门抄斩,我那年幼的弟弟若是活到现在也和你差不多大吧,若不是他,我不可能活到现在,宋家也不可能沉冤昭雪,所以为了他哪怕是与世界为敌我都愿意,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姜国?一个小小的皇子?”
知翊愣了一下,随后凉薄道:“那又怎样?!想博得我的同情心?我是善良但不愚昧!我死都不会救!”
宋诗淮摇头,“我只是表明我的决心,你要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你死了,我也能取你的血,做笔交易吧,只要你肯献出血,我可以劝说他十年以内与姜国保持友好。”
“才十年?!我那么不值钱?再说了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反悔了怎么办?”
宋诗淮拿出匕首,在他身上比划着,“不信也没关系,我还是要取。”
知翊害怕地往后缩了缩,眼中噙泪,“卑鄙!你等着,我要让我皇兄灭了你们司朝!把你抓起来碎尸万段!!!”
宋诗淮面无波澜,匕首的尖刺轻轻划着他的脖子,道:“等你们有这个实力了再说。”
知翊沦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于是他哭唧唧的求饶道:“好好好!我同意,记得和他们说是我牺牲自己换来的两国友谊……你轻点我怕疼……”
“那么宋某就谢过殿下了,我点了迷香能麻痹你的痛觉,放心一会儿就好了。”
宋诗淮满意的笑了一下,掀起知翊的袖子,一刀割在他手臂上,拿碗接着。
杀猪呢……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总有一天,我做了这天下共主,一定要你死的好看!
知翊吸了吸鼻子,狠狠地瞪着他。
“他能决定两国和平,他是皇帝么?”
宋诗淮给他包扎好伤口,挑眉道:“司朝摄政王,司瑾。”
知翊张大嘴巴狠狠地惊讶住了,这不就是他看的那个《摄政王他绝世无双》的话本子吗?哎呦哎呦遇到真人了。
知翊羡慕道:“他为你做了那么多,难怪你要为了他得罪本皇子,如此情深意笃,话本子诚不欺我。”
宋诗淮抬起头,道:“好好休息吧。”
知翊撇嘴,“我饿了,给我准备点吃的。”
宋诗淮瞪大眼睛,“你不是才吃了吗?猪啊你。”
知翊怒道:“我一天都没吃饭就被你这煞神抓过来,你那块饼子难吃死了心里没数吗?快去!”
宋诗淮瞪着他,出去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