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端坐在窗前,手边放着的是那封王姑娘写的信。
她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拆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月色渐渐暗了,一团浓重的云将月牙儿掩住。
犹豫许久的姜蜜终于下定决心,她伸手,缓缓将那封信打开。
信纸是一张松江潭笺,其上绘有兰花,清雅至极。
“谢郎,与君阔别已久,思之念之,辗转反侧,吾心戚戚……”
“君前书: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吾甚喜,然思君与吾终不得见,又以为悲夫。”
“家父家母欲为吾择婿。吾心系郎君,私心不愿。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不可违抗。吾当如之何?”
“……”
“若君心不移,吾自当尽力,以求白首不分离。若君心旁落,则一别两宽,各自嫁娶,永生不复相见。”
姜蜜看这信纸上写满的尽是女子满腔绵绵情意,一阵又一阵的酸涩涌上心头。
盯着那“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八字,姜蜜眼前忽然有热气翻涌。那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终是忍不住滴落下来,吓得姜蜜连忙将信纸拿远了些。
不能哭在这纸上,会被人瞧见的……
鼻尖酸胀沉滞之感越来越重,姜蜜吸不进气,只得张嘴喘息。她忍着泪水将信笺折好,一点一点塞回信封当中。
在封上口的那一刹那,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桌上无声落泪。
他同别的女人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那她姜蜜算什么?
她细细回想这段成婚以来的日子,他似乎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心悦欢喜。反倒是她这个应该死守本心的人,在谢知让一句句甜言蜜语的攻势下,把心交了出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
姜蜜哭了许久,渐渐冷静下来。她用帕子擦干泪痕,望着一片昏暗之色,怔怔出神。
谢知让无法生育子嗣,那他三妻四妾又如何呢?他们乃是陛下御赐的婚事,只要她哄着他、顺着他,谢知让轻易不能休了她。以后若要过继嗣子,那也该过继到她名下。
她也慢慢培养了一批心腹,之后得再置办一些产业,还要好好抚养过继而来的孩子。父亲母亲,还有老夫人那里,看在往日情分上,想来也会庇护她一二……
姜蜜竭力压下心间密密麻麻针刺般的疼痛,为未来的日子做筹谋。可是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谢知让。
情分……
谢知让待她,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呢?是否是见逗弄她好玩儿,他才愿意哄她一二……
姜蜜眼眶一热,又有泪要滴下来。她迅速闭眼,深吸一口气,尽力不再去想那人。
……
南苑角落出了点意外,谢知让去处理此事,彻夜未归。待到天边发白,他才沾着晨露回到行宫寝屋。
他刚躺下,姜蜜便醒了过来。见男人同往日一般要抱住自己,她下意识往边上一躲。
“怎么了?”谢知让愣了一下。
“没事。”姜蜜快速收敛情绪,笑着摇摇头,“夫君快睡吧,我同孙家姨母约好了要去逛一逛的。这个点,该起身了。”
谢知让困觉,姜蜜又掩饰得好,他一时没察觉什么不对劲,只叮嘱道:“清早外间凉,记得多穿件衣裳。”
“好。”
姜蜜笑着应承。
她盯着谢知让温和眉目,忽而问道:
“夫君,我昨日见到好几位大家闺秀,风姿绰约,其中,永顺侯府的王姑娘最为出众。我想着同她结交一二,夫君可认识?”
谢知让身形一顿,抬头看了姜蜜一眼,指尖下意识轻敲床板。片刻,他扬眉。
“不熟。你问她做什么?”
姜蜜瞬间捏紧衣袖,心凉了大半截,面上却不动声色。
“没什么,我是想着王姑娘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便想着能不能结识一二。”
谢知让想了一下,点点头,“她应当……二十了?是该嫁了。提前认识认识也好,以后也能有几句话聊。”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有些湿润。
见姜蜜发愣,谢知让揽过她的身子,亲亲她的嘴角,道:“你不是同人约好了?发什么呆呢?没睡醒啊?”
“没有没有。”姜蜜回神,连忙起身,“我去盥洗了,夫君快睡吧。”
她状似平常那般走到耳房,一离开谢知让的视线范围便迅速走到水盆边,捡起一块巾帕狠狠擦嘴。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水都喝了,想来是不会连嘴儿都没亲过的。
二十了?该嫁了?
他知晓得这般一清二楚,那应该是做好被父亲家法伺候的准备了。
提前认识?能有话聊?
想她们妻妾和睦,让他享齐人之福?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姜蜜冷笑,将那块擦完的巾帕扔回盆儿里,激起水花四溅。
她低头盯着清澈水面中的倒影,眼中怒气渐渐消散,嘴角一弯,又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姜蜜。
躺在床上睡觉的谢知让,不知为何,忽觉后背升腾一股凉意。他睁眼看了眼窗户,而后掖了掖被子,又闭眼睡过去。
暗号:对镜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