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县医院。
于子涛轻轻拉上病房门,走到了过道的窗口处,掏出两根烟递给了于大军和二驴。
“涛子,本来那天去你家,我是想告诉你来着,可你妈说……”
大军接过烟,夹在了耳朵上,笑得有些尴尬。
“不怪你!”于子涛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们这两天对我爸的照顾。”
“都是一起玩尿泥的,谢啥呀!”
二驴把烟叼在嘴上,没有点燃,转身问道,“情况你也知道了,下来打算怎么办?”
于子涛嘴角一勾,浮出笑意,“好几年没回家,都认生了……”
他掐灭烟头弹出窗外,“有人喜欢骑在别人头上拉屎,那我就让他一次拉个够!”
“涛子,你可别胡来啊!”于大军有些担心。
“哈哈哈……”
于子涛噗嗤一下笑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
于大军也不知道该咋说了。
“军哥,我不会弄出什么乱子的……”
于子涛走向楼梯口,回头一摆手,“帮兄弟多照顾两天,谢了!”
几分钟之后,趴在窗口的二驴看见于子涛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六七辆车紧随其后。
“我去,吊哥是要玩把大的了……”
二驴一下亢奋起来,“军子,照顾的事交给你了,我要回去看好戏喽……”
说着话,就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看着黑色车队疾驰而去,于大军摇了摇头,转身走向病房。
……
二十几分钟后。
四柱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村主任家,一进门就是大喘气:“主……主任,有好多车……开……开进了村里,正朝这边开过……过来了……”
“你他娘吃干饭没喝汤,噎住了?”
正在摸牌的臭九瞪了他一眼,“三里庙新村谁家没有个几十万的车?几辆汽车就把你吓成这样!”
“不……不是破车!”
四柱缓了口气,“是八辆清一色的奔驰!”
“什么?八辆大本?”村主任丢掉手里的麻将,“谁这么豪横?走 看看去!”
他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就听院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个个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领头的一个矮壮大光头,一道蜈蚣样的刀疤从左眼角蜿蜒到左耳根,很是渗人。
见一群陌生人闯进自己家,村主任多少有点发怵,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干什么?”
“哦,你就是村主任?”
男子撸了把大光头,目光阴冷,“我们是来收账的。”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光头男子没有接话,而是闪身往后一退,抬高了声音:“请于老板!”
一群黑衣人顿时分列左右,留出一条很窄的道来。
一个清瘦的男子手提一箱《六个核桃》,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村主任,是我,于子涛啊!”
看着吃惊的村主任,清瘦男子呵呵一笑,“于老万的儿子嘛,咋了?不认识了?”
村主任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这小子回来的目的,八成就是于老万被气住院的事。
毕竟是一村之长,又是混社会的老油条,啥人没见过?
他嘿嘿一笑,拉住于子涛的手:“哎呀,看我这脑子,你小时候到麦茬地里逮蛐蛐,被蛇咬了一口,还是我送你到镇医院的……瞧现在,都成大小伙子了,我愣是没认出来!”
“那时候你心里淳朴,出了名的热心肠嘛……”于子涛依旧脸上挂笑,“可当上了一村之长,心就越来越黑了!是吧,村主任?”
见村主任一脸尬笑,于子涛嘴角一勾:“我今儿来,收的不是钱,收的是一口气!”
他抬眼环顾一周,拉长了声调:“谁敬我于子涛一尺,我敬他一丈;谁要暗戳戳捅我一刀,那我就正大光明地八刀子捅回去!都是妈生的,谁怕谁呀?!”
这明摆着就是话里有话嘛,欺负老子,儿子报仇来了。
一屋子打麻将的人,个个面面相觑。
臭九抬脚想开溜,却被卷发胖女人一个眼神给剜了回去。
“于子涛,你想干嘛?法治社会……你……不要乱来哈!”
一听捅刀子的话,村主任禁不住肝儿颤。
“怕啥?我又不会真捅了你……”
于子涛抠了抠鼻子,举起手里的《六个核桃》。
“听说别人都给你送礼,那也不能落下我啊?好歹一个村子往上数,我们老于家也有三代人了。所以今儿呢,代表我老爹拜会一下你这个父母官!”
村主任连连摆手:“我就一芝麻粒大的小村长,有啥事直说呗,还送啥礼呀?”
“芝麻粒大的官也是官嘛,你可以把芝麻粒小的权利膨胀到无穷大,是吧?”
村主任挠了挠后脑勺,呵呵讪笑两声。
他知道于子涛是在讽刺他滥用手中权利,借征地拆迁丈量,趁机吃卡拿要。
于子涛余光扫了一下村主任身后站立的几个人,“哎呦,还有帮手?还都是你们一门子的堂兄弟,平时没少跟着作威作福吧?要不我在聚缘春包两桌,茅台五粮液随便整,咋样?”
“于兄弟哪里话?牌友,都是牌友……”
村主任扭头使了个眼色,几个堂兄弟梗着脖子出了屋门,却站在院子里没有挪窝。
陈小三、老疤、李建、黄毛、猪佬盯着他们一动不动,个个气势逼人。
怕擦枪走火的村主任忙打开一盒华子,递给于子涛一根。
“于兄弟,一个村子住着,里外还都套着亲戚,咱没必要这样嘛……”
见于子涛无动于衷,村主任脸上堆笑,“你家院子丈量时,我确实没在家,不知道哪个眼瞎的就给弄错了……是这,我现在就派人重新丈量,保准一寸不漏!”
“到底是丈量的人眼瞎啊,还是背后的人心黑啊?我就不说了,不过么……”
“不过什么?”
“我打算把我家那个老院子加个二楼,啊不,三层小洋楼……”
于子涛比划三根手指头,眉开眼笑,“房前弄个大花园,屋后栽上银杏树,一到秋天那叫一个美呀……”
“于兄弟,拆迁方案都下来了,你这么弄,不是叫我为难么?”村主任急了。
“难个鸡儿!”
于子涛嘴角一勾,冷声开口,“我在我家爱咋玩咋玩,你管得着吗?”
他一拍脑门,忽然兴奋起来,“你家这院墙这么低,看起来有点儿寒碜啊……要不给你推倒了,用雕花大理石垒上三米高,才配得上你一村之长的气质!主任,你说呢?”
他站起身,将一箱《六个核桃》放到村主任怀里:“据说这玩意喝多了补脑,你刚好适合,哈哈哈……”
于子涛走到院子里,拍了一下马宇扬的肩头:“小马哥,叫工程队进场!”
马宇扬会意,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还等什么呢?开干!”
“轰隆隆……隆隆……”
远处传来工程机械的轰鸣声。
傻愣着的村主任一下回过了神,他一把扯住于子涛的胳膊:“于兄弟,你不能这么干呐!
“我就这么干了,你能把我咋样?”
于子涛甩掉他的手,大步离去。
一众黑衣人跟在身后,飞扬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