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涯:“……”
江姑娘果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实则待我竟这般好。
李涯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抿嘴,垂在两边的手握紧又松,缓缓吐气,感动之态溢于言表道:
“江姑娘既然千辛万苦的医治我,又何必就收这么点诊金,在下好歹是统领几十万大军的人,最不缺就是钱。”
江素没犹豫,和李涯对峙道:“没费什么劲儿,用了两天而已。就一万下品灵石,贪多嚼不烂。”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李涯更加感动了。
她对我也太好了,我们果真是一见如故的挚友。我李涯活了二十多年终于也有个闺阁密友了!
她故作嗔怪之言,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少年的英气和少女的娇柔恰好完美交融在这雌雄莫辨的大将军身上。
“我堂堂一个辅国大将军,就值一万下品灵石?你要个一万中品灵石都是在掉本将军的身价,一万上品灵石,如你所说,少一个子都不行。”
江素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这人脑子也不好使是吧。
灵石多了烫手是怎么的。就算凡人不修炼用不上灵石,也不用这么扔钱吧……
江素颇为无所谓道:“嗯,那诊金就收一万上品灵石。”
反正自己不吃亏。
她非要,这怪的了谁。
李涯收敛气息,高兴的从先前的黛蓝衣袍中随手掏出一个储物袋就扔给江素。
“刚好一万上品灵石。早就为江姑娘备好了。”
“不对,不是江姑娘了。”李涯浅浅笑着。
“是素素!素素,你可要好好点点,免得我将军府的账房数少了。”
红衣少女稔熟的揽住江素的手臂。亲昵的样子,恰如亲姐妹。
江素接过这红底黑绣凤的储物袋,用神识往里一探,这袋子里躺着一片波光粼粼的灵石海,此起彼伏喷薄的灵气彰显着他们是上品灵石。
这位医修少女此时眼里直放光,微微张开玉口,一息后又紧闭咬牙。
乖乖嘞,皇亲国戚真是有点东西呦。
“咳咳,点完了,李将军真是言而有信。”江素快速的把这储物袋塞进靠近胸口的衣服里,面上露出餍足感。
江素听到了,她可不认为自己和这人这么熟啊。
这人是金主,她叫她的,和我江素有什么关系。
怎么刚来将军府时那个对自己多有防备打量,小心谨慎的李涯哪去了?做将军的都这么好说话?
江素手里已经握好幌子,身上背着药箱。直接道:“走吧。”
李涯也不再多做准备,将幂蓠垂下遮住颜面,就拽着江素的手出了自己的院子。将军府中一路,二人再没碰到旁人。
江素对此一直不解,靠近李涯的耳侧,直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你的将军府里人丁这般稀少。”脚下跟着李涯,没有慢下半分。
李涯没有回头,带着江素从将军府的某处高墙,一跃而出。
立于将军府外墙下,李涯幂蓠下的声音柔和,“我姓李,府中不宜留太多人,怕是眼线。”她没有放下江素的手,街上此时人头攒动,少不了要被分开。
“李为国姓,将军也算是贵戚。”江素没有再深问下去的打算,无意天家事。
李涯反而问江素:“你觉得,给我下毒的幕后之人会是谁?”
江素闻言呆滞片刻,任由李涯带着自己穿过闹市,走街游巷。
按照自己前世看小说的经验来分析,宁王爷贵为王爷,虽然闲散在京,但是想必不是个愚蠢之人,背地里定然有自己的人脉和力量。
李涯更是当朝二品,辅国大将军,手下统领几十万大军。自然是功高盖主,树秀于林。
答案呼之欲出。
“当今的天子?”她认为李涯应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今晚去问雪阁多半是为了验证一番。
李涯没有言语。江素心道,果然。
半晌,李涯低声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功高盖主,宁王暗藏精兵,所以这位才会暗中下手,妄图在不知不觉间除掉我们。”
江素随意应到“嗯。”
李涯闻言顺着街上的叫卖声哈哈大笑,转头贴到江素的耳畔斩钉截铁道:“江素我告诉你,谁都可能想要杀我,唯独他不可能。”
“这满朝文武,无一不是功高盖主。若是他想杀,也杀不完。相反所有文臣武将又都愿意顺着他。”
“因为,他是众望所归。顺他,为顺天。”
江素心里嘀咕着“顺天?修真界皇帝还能和天扯上关系?”
江素静静听着,她知道李涯没把话说清,这是他们景朝,甚至是凡人自己的事。
愿意说给自己,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医仙之女,一个断不会掺和其中,只论因果的修士。
江素突然想到了原着的柳师兄和章师姐,他们二人之间的艰难险阻关乎天地。
而李涯的伤痛和困苦,则是来自几个国家之间的战火纷争和生命的脆弱。
修士和凡人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堑。
少女勾起嘴角,嘲讽的将目光落在周围车水马龙的街市上。犹如看一群蝼蚁一般俯视众生。
呵呵,与我何干?
这世界,这天道,都与我无关!
一路上李涯释放自己的天性,把江素当成了人型树洞,同她讲了几个国家之间的龃龉,朝堂上各家的秘辛,江素没有多言,只当个安静的听众。
戌时,城南,问雪阁。
李涯和江素在中都城逛了一天,终于夜里来到了城南的唯一一家酒楼。
问雪阁藏在二楼。
这问雪阁的名字听起来就能让人想到,问雪鉴心,寒风验人。
江素心里盘算着,要是有人来这里问了问题,答案并不称心如意,那不就可以出来喝个伶仃大醉,解酒浇一浇愁。
生意兴隆啊。
问雪阁内。
江素提笔,在纸上写道:“水寒毒解法。”停笔,她面色犹豫不决,在思考这算不算无效问题。
水寒毒解法连我爹都不知道,问雪阁会知道吗?
提笔勾掉,改写“什么毒能不随经走,又可以气藏匿在下焦,且性热”。停笔又犹豫,我用宝贝来换这个答案,怎么不等江水流回来问他?
最终写:“白毒的制毒者是?”江素将笔搁在桌上,拉响桌子上的铜铃。
只要他们能予我这个答案,千金也不过是这两天的工钱。
敲门声响在身前,“进”江素道。
来者是方才在前面酒楼的小厮,一身雪白。
他来到江素的桌前,伸出双手颇为恭敬的取走桌上江素的纸条,装到他手中的一截竹筒中。从始至终没有将目光落在她的字迹上。
他将江素桌上的铜质香炉中的一根线香点燃,白烟袅袅,上升后消散。小厮转身离开,悄无声息的带上了门。
江素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等着香烬。这屋构造简单狭小,不如说是为了待客单独隔开的。入门就是江素眼前的桌子和木椅。
桌上两角是铜铃和铜香炉,正中放着文房四宝,瞧这材质倒不是外面的便宜货。
“这问雪阁在原着中我从未见过,但是它的同行倒是有一个。”江素手掐静心丸,神识回归识海,一览原着。
天机阁,据说他们的少主能窥视天道,从而上晓天道,下知人间。在男女主不明前路方向时,这位天机阁少主出手相助,告诉他们应如何行事。
回忆到这里江素就很羡慕这位少主了,自己和他同为原着里的工具人,同样都算得上是天赋过人,身世出众。
怎么他就能活到结局自己就非得死?
对啊!凭什么啊我江素就只余十年寿命!凭什么凭什么……
少女机械的低声自言自语道。
她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开始颤抖,她连忙往嘴里塞静心丸。慌乱间手一时不稳,竟然将丹药掉落在地。
漆黑的丹药滚落至门口。
适时香灭,敲门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