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清的愤怒,不是在于江素扔了自己的爱剑挽风,而是她拒绝了了自己的帮助。
他修道数十载,自幼天赋异禀,人人皆称他是天生剑骨,剑道天才。往后的日子里,这些夸奖也确实得证,日月星移斗转,他的修行路上从未有过坎坷,他也因此渐渐忽视了修行的本质不是长生路,而是条逆天而行的绝路。
直到有天,他亲眼目睹一位剑峰的弟子死于结丹的雷劫下,这位剑道天才才意识到,原来修行,是会死人的。
江素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孩子。这些年,江素除了救苦峰,来的最多的便是他们的剑峰。
众弟子之师,第五秀长老,更是她的母亲。
比起师兄师妹的关系,自己待江素更像是长辈待孩子。
师兄,大师兄,柳师兄,何尝唤的又不是……
他年,他若不是入了修行路,而今在人间也应是子孙满堂的白发老人。
“素素……若是出事了,咱们该怎么办。她还这么小……她的雷劫,怎会比我们的结丹雷劫还要更甚。”
柳云清的声音转瞬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仙风道骨之人应有的平和,是山间有风淡微凉,不拂柳叶唯留清。
溢出的愁苦,弥漫在三人之间。
董倚衣咽了口口水,前趴的两手紧握,深吸一口气,直言道:“师兄,我认为,素素她自有考量。”
这时有风吹过,千百张黄符吹至几人身边。
章云笙:“……”原来我的也,我还以为素素只扔了你们的剑。
“由何得出?”章云笙其实心里也着急,但是她和董柳二人不同,她是真正的高门大族,是在北地有千万年传承的大家子弟。
她又何止用千百张黄符去保江素平安。
她相信,她自己有实力可以替江素挡下三道雷劫,她在等江素力竭之时。
董倚衣回望柳云清和章云笙的方向,眉头皱都没皱,平静的像一潭死水,肯定道:“素素的实力不逊于金丹修士。”
???
下一秒,柳云清想都没想高声否决到:“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是筑基的修士,还是个平日里不打架不提刀不练身法的医修!她何来赛金丹的能力?!”
“你在说什么?”
章云笙亦是大惊失色,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中都,我和素素一起离开地牢之时,我察觉到她的气息修为与一旁的修士不相上下,地牢中的各宗修士……无金丹以下。”
董倚衣不傻,她只是打从心底里相信自己的小师妹,素素究竟是何修为,有怎样的能力,对众人隐瞒的原因。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在意,江素会不会受伤,她能否健康无忧无虑的活着。
众人身处阵法,阵中的生命骤然消逝,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那个老太分明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说狠话,下一秒再无生机。
尘土纷飞,弥散在幽暗之中,阳光打下,青衣少女靠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挽住自己的手臂,那双杏眼里满是自己,笑靥如花。
她是小师妹惊起的一滩鸥鹭,她在幽暗之中被晃了神。
自此,她便是失了忆的董倚衣。
她们应是见过的,在深渊之中。
三年火竹丹,董倚衣比所有人都清楚自家的素素是何等聪慧,她从来不会舍得自己担心,这一次更不会!
她们二人,是九天之上的相依的星月。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我相信她。”董倚衣不再多做解释,只吐出这四个字,紧接着保持沉默。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同为两丈外的磔媆剑上半分,瞳孔之中,唯映照着远处氤氲的白雾。
她好想透过白雾,看一看那孩子。
她心中道:“素素,我的剑穗你一定会带着,你的小师姐会保护你……”
“保你永世平安得喜乐,长生路上得长生。”
剑修的剑,不单单是他们的“老婆”,更是他们的真正的心头肉。
夕阳下,她递出了那把黑剑,也交出了一份久违的心跳。
————
江素右肢位的白骨裸露在外,第二道雷劫让这部分的躯体血肉模糊。江素猩红的双眼里写满了她的欲望,她想要更多的痛苦,她想要更加真实的证据来证明她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好期待啊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的嘴角裂开,鲜血随着她的大笑染红青衣。
她的声音逐渐扭曲,从往日的清冷无力逐渐化为高调的少女声
她下意识的学着陈则申平日里恶心人的音调,用白骨指点在滋血的嘴角,仰天道:“天~道~”
这声音可谓是九曲十八弯,不勾魂,只勾胃。
这还没完,青衣少女双眼放光,眼球耷拉在眼睑上,又高声道:“天天,你怎么了,你怎么舍得劈我……你怎么……”
“你怎么……”少女的声音逐渐变小,细如蚊声。
“你怎么还不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素突然大笑,提起一臂白骨,骨指紧握古锈柴刀的刀柄,双脚用力一跃而上。
这时,她无躲避之心,这里的一切,便都不会对她再有阻拦。
少女左手肉身,和右手白骨在空中同时握住刀柄,直面迎上此时劈下的第三道雷劫。
天雷滚滚,这次她靠近了无尽的乌云,落雷之声将她本能震得心尖一颤。
紫雷落在肃杀的刀刃之上,沿着她的双手将少女的左臂也劈的血肉脱离,右手的白骨直接被炸飞,黑灰的骨头哗啦哗啦的滚落在地,和并未飞远的部分黄符卷在一起。
一股黑焦的味道涌上鼻尖。
“嘿嘿,第三道,化神前的进阶只有九道雷,自己的规矩自己遵守,天道,你只有六次机会杀我喽。”
“下次,我可能就要把天捅破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素面上眉飞色舞,像极了原着里一时得势的小人。
她扫了眼右侧破烂的衣衫下空荡荡的位置,骂了句:“该死,又坏了件衣服,害的我又要去商行里花钱。”
江素长长吐出一口气,皱着眉用舌头舔了舔漏风的下颌,红色的液体裹进口腔中,她不紧不慢的挪用灵力,唤出两枚长针,扎穿自己的耳膜。
“呼,终于安静了。”她一脸享受道。
转瞬,又是癫狂的模样,白骨握刀指天道:
“再来!今日你弄不死我!来日我定千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