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悠睡得稍微有那么一点儿不踏实。
今天一天虽然大家都是闲着,可是事情却一点儿没见少。先是借着刘明珠的渠道给家里送了信,继而又被皇后召见问话,心里面还惦记着萧洛辰和老太爷会谈的结果,这种种事情都挤在一天,让人没想法都不可能。
便这么辗转反侧,可安清悠是第一次掺和进这些事关家族利益的政治问题,老太爷之前给的提示又不够,说心里一点儿不担心那是假的。翻来覆去了半天刚有一点迷糊,忽然听到门边处“喀”的一声轻响。
安清悠本就是敏感之人,之前在家中便下过苦功练习,进宫之后越发知道危险无处不在,处处加上了小心。这一声响动虽轻,却引发了她的足够重视,眉头一皱间拿眼看去,却见那门闩竟是微微摇动,登时是警惕之心大生。
眼看着外面风雪交加,秀女房中又早过了统一的安寝时刻,这可不像是什么正常动静的样子。安清悠既有了警醒念头,此刻却是悄然翻身,轻轻地披上了衣服。她的动作本就轻柔,刻意寻求无声之下更是小心翼翼,又轻又慢地一步一步走过去看时,却是不禁骇然。
一根细小的铁枝竟然顺着门缝插了进来,正在一点一点的拨动那门闩!
安清悠又惊又怒又是害怕,还好心下没失了冷静。屋子里扫了一眼,却见屋角放着一个掸瓶,原本插着一根鸡毛掸子的,瞧瞧地抱过来掂了掂,还行!怕不是十五六斤重?拿在手里,心下却是打定了主意:
“用这等手段想溜进自己屋子里的,难道还又什么好人不成?定是宫里有什么人要用下三滥的手段加害自己!不管来人是谁,门开时一瓶子砸了过去再说……嗯!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还要大喊一声来人啊救命!到时候四面惊起,倒看看是何方神圣出得此等伎俩!顺手要把事情闹大,让这等人落个擅闯秀女房的罪名!”
安清悠盘算已定,正琢磨着这铜炉估计不够,是不是再到里屋把那炭火盆端过来,门一开迎面泼将过去时,那拨动门闩的铁枝动得却是极快,三几下便将门闩拨开,房门轻开了半扇,一个人头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这时候无暇细想,铜炉挥过之处,安清悠已经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
“嘭——哗啦……”
一声脆响,门口登时是碎刺纷飞,掸瓶直接敲在了来人的天灵盖上,安清悠却是猛地提气,放开喉咙便是一声尖叫道:“来……呜呜……”
这“来人啊”三个字却连第一个都没喊出来,登时就变成了呜呜之声,安清悠只觉得一只大手顷刻之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由得心下大急,也顾不得身边有些什么,手脚便向那来人拼了命的打去!同时更是嘴上使劲,一口便咬在了那人手上!
可是那溜进自己屋内的人却似完全不知道痛为何物一般,铜炉砸也好牙齿咬也罢,却是一声不吭地动作没有半点影响。一只手捂着安清悠的嘴巴,另一只手却是迅捷无伦地在她腰上一提一夹,随手之间已是带的她双脚离地。再向前急行了两步,却是登时便将她按到了墙上。动作之时脚上却没忘了巧妙无比地一勾一带,却是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
安清悠心中大骇,这一下可算是鱼在案上任人宰割了不成?一时间不禁千悔万悔,干嘛要等门开了拿掸瓶砸?早在发现铁枝拨门闩的时候一嗓子来人啊救命啊喊出去不就结了?这一下可算是惨了,还不知道……
可谁知便在此时,忽然听耳边一个颇有些熟悉的男子声音低声说道:“别害怕,是我!萧洛辰……”
这等话声一响,安清悠登时是一愣,难怪这声音听上去耳熟,怎么竟然是这个家伙!平日里看他吊儿郎当地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这么差劲地拧门撬锁……这人真是差劲到了极点!你要吓死谁啊?
萧洛辰却似是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松开手,你不许出声,明白?”
说话间,萧洛辰慢慢地把手挪开了那么一点儿。此刻二人四目相对,呼吸可闻。安清悠对视着那一双黑暗里有些发亮的眼睛,刹那间竟然有一种面对某种夜行食肉动物一般的感觉,却又是下意识地尖叫道:“救……呜呜呜呜……”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尖叫还没有冲出嗓子,萧洛辰的手一挥,又是把那叫声捂在了嘴里,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安清悠却没有咬?
“疯女人你想死啊!”
萧洛辰这一次可就带着点恼怒了,语调有些发寒地说道:“别折腾了,别折腾了行不行!你是非让我把你捆起来堵上嘴才老实?我白天刚刚见过你家老太爷,给你带个话!”
安清悠既知是萧洛辰,本就隐隐觉得对方未必是来加害自己之类。刚才不过是骤然见到了萧洛辰的另一面,尤其是那双野兽般的眼睛时太过惊惧。此刻再听是老太爷叫带话,一颗心却是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当下眨眨眼点点头,萧洛辰又一次慢慢地把手松开,这一次安清悠却是终于没有搞什么大叫救命之类的状况,只是惊恐的心情一时之间还没平复,兀自长大了嘴喘息不已。
萧洛辰后退了一步,两人就这么在黑暗之中隔空相望。忽然之间,只见萧洛辰伸手从身后拿出了一根短棒一样的东西,随手晃了一晃,上面竟是有些淡淡的白绿光芒,便如同星光月光一般。
“荧光棒?”安清悠吃了一惊,古时居然也有荧光棒不成?
萧洛辰看她这等表情,倒似是有些得意,故意做出一副阴森森地声调道:“没见过吧?我自己做的‘鬼火棒’,从好多好多的死人身上收集来的魂炎鬼火,怕不怕?”
“怕你个大头鬼!不就是一根破磷棒么,本小姐随手做个十根八根的都不当回事!充什么大尾巴狼?”
安清悠得知不是什么荧光棒,不由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反倒是闹了萧洛辰个莫名其妙,这个什么磷又是怎么一回事?正疑惑间,却见安清悠居然随手把那根“鬼火棒”拿了过来,放在脖颈下面拿衣服迎面一挡,那光芒却是从下巴向上,照出一张惨绿色的脸来……
“额~~~~~~!我是女鬼~~~~~”安清悠突然很无厘头地说了这么一句。
萧洛辰:“……咱们进里屋掌灯……如何?”
安清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却是向里屋歪了歪脑袋。两人进得里屋掌了灯,安清悠却是有些吓了一跳,心中暗暗地惊道:“刚才下手怎地如此之重?”
此时此刻,萧洛辰竟然满头上鲜血淋漓,尤其是正天灵盖上一道伤口犹重,殷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太阳穴流了下来,却是一直流到了下颌,一部分顺着脖子流向了衣内,却更有不少滴答滴答,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衣襟之上。
“你这个疯女人,还真他娘的是个奇葩!”
萧洛辰难得地爆了一句粗口,可是神色间倒似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手一抹脸上鲜血,居然弄得满脸都是,口中喃喃地道:“我本想着挨上那么一下十有八九难免,可没想到咋就挨得这么惨呢?想我萧某当年大战北胡十七名勇士,连油皮都没有擦破过,今天居然被你这疯婆娘开了瓢了,真是没天理啊……”
“切!还没天理?你三更半夜偷入秀女房还有理了?掸瓶砸你一下算轻的,若是当时再有点时间的话,我就把屋里的炭火盆端过来,到时候给你来个满脸桃花开,看你还这么自恋?”
安清悠大是不忿地白了萧洛辰一眼,可是底气却好像有点不是那么足,毕竟人家头上的血还呼呼冒着呢不是?
萧洛辰却道:“自恋?这词儿倒是有点意思,你当萧某夸口?哼,若非我刻意让了你一道,天下又有几人能在这等时候伤的了我?”
说话间,倒见萧洛辰竟然不顾脑袋上正在流血,居然走又走到外屋处,重新别上了门闩,指着屋内地方低声道:
“我用铁枝弄出了第一声声响时,你应该便已醒了,此后披衣下地几无声息,只可惜你懂得屏息而行,那极微弱的呼吸声却暴露了你的行踪,随后在此处停住……嗯,应该是在找称手的东西!找到掸瓶之后挪动得倒是没什么动静,可是你在准备砸人的时候心情过于紧张还是兴奋?呼吸一下子变粗重了……”
萧洛辰信手指去,所言无不中的,便如亲眼所见一般。安清悠吃惊不已,此人的本事竟然一强至斯!可是看了一阵,心中却又疑惑无比,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什么都知道,这却又是做什么?难道真是脑袋发痒,非得让人打一下才行?”
萧洛辰却是敛颜肃容,居然是拱手为礼一揖到地,口中慢慢地道:“萧某夜闯小姐闺房,本就是无礼之至。之前诸多冒犯之处,更是不当。总之是不管萧某之前有什么不对,就借这一击之下全当给小姐道歉了!不知此等举动,可够诚心诚意否?”
此刻已值夜半,萧洛辰说话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是语气之中却是坚定无比,站起身来时,两只眼睛毫不退缩,就那么看着安清悠的双眸直瞧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