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走水啦!”
深夜之中,一声凄厉的女子叫声忽然划破了安府长房中的寂静。
夏秋之交,最是天干物燥之时,若是深夜里起了火,往往会把这连成一片的房屋烧个干净。
对于这些土木结构的古代建筑而言,便是一烧一条街也绝不稀奇。
巡夜打更的老家丁原本已经昏昏欲睡,头枕桌案之上脑中幻想着二门的婆娘……突然听得这么一声凄厉的叫声,却是登时吓得心惊胆寒,二话不说地操起了警锣狠狠地一记重击敲了下去,扯开喉咙喊道:
“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啊!”
“铛铛铛铛……”一阵急促的报警锣声想起,安家的各个院子里一阵慌乱,人声嘶喊声成了一片。
安清悠此时原本早已睡熟,忽听得外面嘈杂之声响成了一团,迷迷糊糊的披衣而起,却见到青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叫道:
“大小姐快起来、快起来,着火了!”
安清悠骤闻此事亦是有些震惊,不过经历了穿越生死的前生后世,这镇静功夫却比一般人多得多,当下定了定神问道:
“青儿,究竟是哪里起了火?”
“还有哪里?就是咱们院子!”青儿急色回答,倒是让安清悠惊愕瞪眼:
“咱们院子?!”
安清悠登时穿上衣服走出屋来,却见自家院子里的小厨房浓烟滚滚,一片浓重的黑烟从那小厨房的墙缝儿间、窗口处喷薄而出,纵有府里的不少人纷纷赶来救火,这整个院子里却免不了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儿。
安清悠微感诧异,这火着得太过蹊跷不说,怎么不见火光只见冒烟?
安清悠这里觉得奇怪,那赶来救火之人却顾不得这许多。
一个个水桶连珠般的递了上来,众人手忙脚乱,纷纷把水泼向了那小厨房里,只是这收效却是甚微,烟反倒是冒得更加浓烈了。
“大小姐的院子里失了火?哎呀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夏末秋初、天干物燥,万一火势蔓延起来烧着了家里的房子那可就不妥了!”
就在安清悠的院子里浓烟滚滚的时候,夫人徐氏正摆出一副很舒服的样子半坐半躺在了自己房里的软椅之上,任凭柳妈妈帮自己打理着妆容。
柳妈妈一边帮徐氏理着头发上的云鬓,一边笑着说道:
“夫人但请放心,听说那大小姐院子里的失火,不过是小厨房里的柴火稻草溅上了些没燃尽的炉渣子。这时节虽然是天干物燥,可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下人做事不用心,那柴火却不知道怎么都是湿的。这般烧法烟倒是冒得吓人,这火却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的。好比咱们城外庄子里的农户,拿这等法子熏田里的虫子或是冬天给小麦抗霜,倒是熟练得很!”
柳妈妈说话之时,刻意把“咱们城外庄子”这几个字咬得极重。
徐氏微笑着点点头道:
“嗯,这些咱们自家庄子里出来的家生奴才,做事倒是极用心的,倒比这大小姐身边那些不中用的家伙们强了许多!”
柳妈妈急忙点头称是,心里头不免想起策划此事的落香,人小鬼大,这丫头还真值得栽培一二……
徐氏眼睛微微一咪,想想安清悠平日里端庄规矩的守礼样子,再幻想一下她此刻知道自己院子里起火的狼狈情状,心里竟是感到无比的快意,不由得得意洋洋地道:
“走,咱们瞧瞧这位大小姐如今的样子去,到底是有多狼狈?哈哈……”
烟再大,却终究敌不过救火的人多。
这一桶桶救火的凉水不停地浇了上去,只把那小厨房浇得**一片,等徐氏赶到的时候,那烟却是渐渐息了。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时,却听一个声音平地响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如此不小心!”
众人拿眼看去,只见说话的不是长房老爷安德佑又是谁来?
这小厨房起火之事折腾了大半夜,自是早已将安德佑惊动了来到此处。
众人见他一张国字脸上尽是怒容,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再没有人敢上去接半句话,一时之间四下里竟是寂静之声一片。
负责巡夜的老家丁自知躲不过去,只能上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回老爷话,老奴本是在府里头巡夜,忽听得有个女子高叫着走水了,那声音却是凄厉无比。老奴不敢怠慢,这便急忙敲了警锣,四下里众人探寻之下,这才知道是大小姐院子里的小厨房着了火!”
这巡夜的老家丁本就是安德佑自己带出来的老人,这般举措又并无不妥,安德佑便算是再发怒也发不到他的头上。当下用眼一扫其他人带着怒意问道:
“谁最先喊的救火,站出来回话!”
只是这次一问,下面的一干人等却都是默不作声,场面又回到了方才一片寂静的样子。
安德佑怒气勃发,站在那里大声吼道:
“怎么了?这时候反倒不说话了?谁最先看见的火,谁最先喊出来的救火,出来说说清楚!”
场下寂静依然,寂静之意却是比刚才更甚了三分。
安德佑跳着脚发脾气也是无用,徐氏在一边老神在在地看了半天,待安德佑发了好一阵脾气,这才走过来装模作样地劝道:
“老爷,依妾身之见,这一场火却是生得有些蹊跷。这里既是大小姐的院子,何不把大小姐叫过来问问?”
安德佑正在气头上,这时候也并未细想,当下一拍脑袋道:
“正是正是!清悠呢?你来说说,今儿晚上这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清悠早已来到现场,此刻听得安德佑点名叫了自己,也只能分开众人走了出来。
先向着安德佑行了个福礼道了声安,这才缓缓答道:
“回父亲的话,今天这事情来得突然,今夜女儿本已睡下,待听得人声出得房门之时,这院子里却早已是救火之人一片。眼见得乱纷纷的一片,女儿亦是不知这火头到底是如何起来的!”
安德佑听得安清悠也说不出这起火的原因,心下不禁更是烦躁,待要再发脾气,却又听得安清悠在一边平心静气地轻声说道:
“不过父亲倒也不用生气,此事既是出在了女儿院子里,女儿自也有责任便在其中。还请父亲给些时间,女儿必将此事查个通透,到时候是非如何,定将给父亲一个交代!”
眼见着这等场面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安德佑亦是没什么法子。
眼见着安清悠主动揽过去查实之事,安德佑皱着眉头生了半天闷气,到底是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既是如此,那便以十日为限,给我好好地查清楚了,你这段时间里很多事情做得不错,自己的院子也更需好好理一理。否则将来嫁了出去又如何掌家?这夏末秋初之时天干物燥,水火之事更是要尤其当心,这次没怎么烧起来也倒罢了,若是烧起来燎了整个府里,那才叫追悔莫及!”
如今的安德佑对安清悠甚是喜爱,这里虽是批驳训话,但言语里反倒是有几分父亲对女儿的教谕之意。
徐氏在一边听得颇为吃味,再一细打量安清悠,只见她虽经此乱,却没有想象中的那副狼狈模样,便是言行说话依旧是那般举止得体。
徐氏失望之余更是不爽,那心中暗恨之意却是越发地盛了起来,心中想:
“十天?好啊!十天便十天!既是你这妮子在老爷面前接过了事去,我也倒要看看,看看你这十天究竟怎么查出个子丑寅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