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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之后,马小霞出院,没有办理休学手续,而是继续上课,只不过晚上会被谭悦接走,第二天再把她送过来,周末了跟着她们一起回家。

丁薇住院两天,谭悦来看她,这才认识了马小霞,在知道她的身世之后,大概是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情。

谭悦也去探望了她,不知道怎么劝的,马小霞答应要去丁薇家住几天,开始她是不同意的,但是谭悦出现以后,她居然答应了。

因为住院了一个星期,落下不少课,丁薇需要在学校里赶上来,加上马小霞说了,暂时不需要她们陪,丁薇和秀敏干脆就都住校,留着马小霞每天由谭悦车接车送,作为回报,马小霞每天回家帮谭悦做事,两个人的缘分就这么奇怪的连接上了。

周末丁薇和秀敏回家,马小霞已经能很熟练的帮谭悦烙饼,卤肉,甚至有顾客来了,还会帮忙过称,收钱,找钱,看起来精神没丁点问题,简直堪称奇迹。

而且马小霞还拿出自己的课本教谭悦学财会,两个人真的是互相鼓励着,互相帮忙,明明来自两个不同的省市,偏偏好的像失散的姊妹花,而且她们也有差不多四岁的差距,马小霞比丁薇还要大两岁呢,今年却才升大一。

马小霞为了放学能跟着谭悦回家,在学校的时间,就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学习上,不去想其他事儿,全心全意的去学习,她的室友,她的同学也都不敢刺激她,生怕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

她的被褥已经拿到了丁薇家,不再和室友来往,这么决绝,也许她曾受到过室友的冷嘲热讽也说不好。

而她虽然对丁薇依然不冷不热,但却不是不知道好歹,丁薇为了救她,住院一个星期后,还经常吃中药调理,这样的恩,不用谭悦说,她也会牢记在心里。

周末丁薇回家,马小霞还会给她端她爱喝的莲藕排骨汤,模样虽然别扭,但情感却是真的。

秀敏松了口气:“她在一点点的转变,你说的对,唯有感同身受的两个人,才能明白对方的苦和难,谭悦的童年是不幸的,马小霞的童年一定也受到了很多不公对待,所以她们两个在互相治愈着,薇薇啊,你真的是功德无量,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学校奖励你的一百元,给了马小霞?”

因为马小霞比谭悦更不幸,她不敢回家,恐惧回家,担心娘没了,她还要回到那个可怕的家,她不敢对任何人说,要不是她无意间听到了医生的话,她也不知道马小霞这么可怜,所以她才更想要保护这个可怜的姑娘,那钱她也没有直接给她,而是给了谭悦,让谭悦带她到医院慢慢做康复。

她相信时间一定能冲淡那一切的不幸。

谭悦的小铺子是上下两层的,马小霞不愿意住在住院,谭悦就和她一起住在了铺子上面。

在楼下一点看不到楼上的情况,油烟也单独的封在了操作间,操作间有吸油烟的风扇,日常她们打扫的很干净,楼上再用窗帘拉一周隔开,在下面根本就瞧不出来。

而且楼下还有位置吃饭,所以姊妹俩一直住在上面也是可以的,虽然丁薇不忍心她们这么拥挤,但谭悦却表示自己愿意,不用问,也知道谭悦也知道了马小霞的过往,至于为什么马小霞愿意对谭悦说,也许有她们本身的共同点吧?

谭悦的卤肉生意果然如丁薇所料的那样,很好,因为她卖的全乎,不仅仅卖肉,还卖饼子夹肉夹豆腐皮卤蛋海带丝,小店又干净卫生,价格公道,而且每天只做一桶,卖完为止,去的晚了还没了,生意好的不得了。

原本定的十天的肉,在一个星期内就卖完了,后来马小霞陪着谭悦去拉了另外一头猪,并且再次下单,预定了八头猪,因为距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一头猪赚了差不多四十块钱,这么大的利润,让谭悦干的更起劲了,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是数钱的快乐只有经历过没钱没饭没穿没住的人才能明白。

谭悦的价格比较公道,这四十块钱也都是薄利多销,更没想过在过年期间涨价,她家的卤肉好吃,那也多亏了丁薇的秘制配方调料包,而且这料水也是老水,第一次卤后就没更换,这样的料水卤出来肉更加好吃。

丁薇还教了她怎么做椒麻味,五香和椒麻两种味道交替着卖,看看顾客反响,发现都不错后,干脆每天换两个锅,卖的更多了,当然,也更累了。

猪肉虽然是预定的,但每次都是拉一头猪回来,卖完了再去拉,这样能保证食材的新鲜。

腊八节的时候,丁薇还让谭悦熬了一大铁锅软糯香甜的粥。

这是他们今天的促销手段,满一元就送一大碗八宝粥。

为了做好这一锅粥,丁薇特地回家帮着谭悦早上起来一起熬制,提前一天就泡上了花生米、红豆、红枣等八样食材,熬出来的粥甜丝丝黏糊糊的,一碗下肚很快就喝完,回味无穷。

她们家每人先吃上一碗,丁薇还用特地买的保温饭盒给白芷和陆英各送去了半桶。

马小霞坐着秀敏的车去了学校,没让谭悦送,只要这姐俩在家,悦悦就能省事儿不少。

丁薇得白芷姐弟俩的照顾,调理好了身体不说,连带着马小霞这儿,也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她配了药,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和中药滋补,两个人的状态都比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好上太多太多。

马小霞的心理也在丁薇她们共同的干预下,得到了有效缓解。

之前还对丁薇不冷不热的马小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前几天还给丁薇做了她最拿手的油泼面,虽然没有说什么道歉的话,但诚意大家却都看到了。

明明比她们都大,却表现的像个孩子一样依赖着谭悦,除了上学的时候,寸步不离,也不知道这种安全感是怎么产生的,真是奇怪。

丁薇意外的发现马小霞的字居然还不错,当她提出让她一起写春联春节卖,还打算给她分成的时候,马小霞表现的格外抗拒,甚至在丁薇想多劝她的时候,朝她大声喊。

“我说了我不写,你听不懂吗?我不写,不写,就是不写!”

丁薇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是在她崩溃之前,尽力安慰。

“好好好,咱不写,不写了,悦悦快,带她进屋平静平静,我这屋你们别过来了,这么多对子,我怕她看到后再崩溃了。”

谭悦也被吓到了,反应过来后,连忙抓住马小霞离开,她们一走,丁薇下意识的擦了擦鼻子上的汗。

秀敏关上房门,欲言又止,丁薇叹息一声。

“没事儿,以后我们不要提这个了,她应该是在练字的过程中,受到过什么刺激。看来她的精神不是一天崩溃的,而是积攒到一起彻底的爆发了,日常生活学习中都有可能让她想到什么过往,有时候她能控制住,有时候她不愿意控制,就彻底的爆发了,能理解,”

等谭悦再过来的时候,一脸内疚:“薇姐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

“好了悦悦,我们没事儿,也不会问她之前经历过什么,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说我们也不会逼着她说,她现在最信任的就是你,你好好安慰她,不是啥大事儿,就是你们住在倒座房那边,冷不冷?不行还是挪过来吧?”

“姐,不用,挺好的,那边光线还好呢,不冷,而且在前面干活,也不会影响到后面,多亏薇姐买回来的煤球,”

丁薇买煤球是两车两车的买,虽然买的价格稍微高点,但没有煤票的控制,一车有上千块煤球,还都是打好的,这年代人都比较实在,不会掺和太多的泥土,平均下来一毛钱能买两三块儿,要是自己做的话,一毛钱的煤大概能做四个,你得让人家赚点儿啊,一车下来也不超过三十五块钱,对她来说很便宜了。

以前是全部卸到主院,现在自打前面开了门市,就将煤球卸到了倒座房和正院之间的小院子里,两千多块煤球都卸到这儿,主院那一千块煤球能用好久,可能这边两车都用完了,那边还用不了多少呢,除了冬天用的多,其他也就做个饭而已。

当然,买煤球的钱、门面房的房租(每月十块),谭悦都坚持给丁薇,丁薇却不要。

“你每天帮我养鸡养鸭养鸽子,看家,那我是不是要给你工资啊?”

谭悦赶紧摆手,“所以啊,你快别这么客气了,算的那么清楚干啥,你帮我那么多,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姐姐过的比你好,你好好攒钱,多攒钱,将来才有找好对象的资本,我希望你即使嫁给首都人,也不会被他们看不起,明白?”

秀敏今年也开始练习毛笔字了,写的还不错,最起码是可以张贴在门上当春联用的,虽然不如丁薇写的,但在同龄人中绝对算得上翘楚了。

他们在教室里练习字的时候,被前来报名寒假班的家长给看到了,惊.艳的同时,也萌生了让孩子学习书法的想法,丁薇想了下,痛快的答应了。

“字是一个人的门面,字要是练好了,将来肯定会让人高看一眼,而且练字最好从学习写字开始,家长若是舍得,就把人给我送过来,但不能半途而废,每周一节课是最基本的,一节课俩小时,一小时收你们一毛钱,”

“一个小时就要收一毛钱?这也太贵了吧?”

丁薇嘴角抽搐了一下,也不好说一毛钱还嫌贵的话,而是默默的拿出了自己书法家协会会员的证书递交过去给家长看,一看还是全国性的组织,家长再也没好意思还价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要是给你介绍学生,那我们有没有优惠?”

“一个学生送你们五节课(十个课时),如何?”

那也就是一块钱咯,家长很满意,顺便还报了数学和物理课,其实丁薇还想教英语的,但又怕自己顾不过来,而且书法本身就是修身养性的事儿,教学也不累,至于教软笔还是硬笔,得看孩子的基础。

今年要办书法班,丁薇不得不去批发了百十块钱的材料费,笔墨纸砚就不说了,还买了好多的田字格稿纸,用来当日的练习。

她还买了红纸写春联用,今年不用到外面摆摊,倒座房的门市都空着,还都有透明玻璃,到时候多挂上几幅,就可以当广告用了。

去年扣除成本,赚了五十块,今年她打算奔着一百块钱去,当然,这也是打广告招学生的机会。

硬笔和软笔的价格也是不一样的,因为软笔书法牵扯到墨汁与宣纸的成本。

腊八节过去没多久,丁薇就收到了家里的电报,说让谭悦尽快回家,父危!

她一放学就去邮局给爸爸打了电话,听完后就沉默着骑车回家,而后单独找到谭悦,将事情的原委讲给她听。

“你爸无意中知道你后妈给她生的孩子都不是他的,人一下子就崩溃了,拿着刀砍了情.人和你后妈,他们重伤,你爸被两个人联合起来……你回去,说不定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换言之,谭悦反而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谭悦面无表情的听完,直接拒绝:“我不会回去的,我跟我妈姓谭,和他姓于的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要我了,他早就说不要我了,现在要我回去,这不可笑吗?姐,我不回去,就当他没有生过我,也当我不认识他,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谭悦说着说着就哭了,那种控制不住的委屈,让她本能的想要安慰,倔强的小丫头却猛地转身回了自己的门面房。

丁薇坐在屋里沉默片刻,起身骑着自行车再次来到邮局,给父亲去了一通电话。

“爸,那个家已经没有什么能让谭悦留恋的了,她也不稀罕她爸的任何东西,当年她妈妈留下的东西全被这个后妈给嚯嚯干净了,什么都没留下,断了孩子所有的念想了,这个男人,让他自食恶果吧!”

丁振龙听完,没有做任何的劝解。

“行,我知道了,我会让街道尽力帮助她拿回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所谓应得的东西,无外乎是房子和存款了,不过这些年什么都把持在后妈的手里,她不认为那边能为谭悦争取到什么。

果不其然,三天后,丁薇再次回电话给家里的时候,知道奸夫淫妇也死了,剩下几个孩子没人管了,街道就做主把房子给了仍然姓于的兄妹弟三个,甚至还说等姐弟俩成年之后,再去接夫妻俩留下的岗位。

等同于真正的于晓珠,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是别人的孩子什么都得到了。

理由也很简单,于晓珠不姓于,这三个人好歹姓于。

丁薇差点爆粗口的时候,爸爸继续说:“傻瓜,街道是向着悦悦呢,你想啊,就凭着于家那些豺狼虎豹一样的亲戚,会便宜这仨霸占房产和工作岗位?瞧着吧,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可,社区能帮他们的都帮了,到时候不会被人说他们欺负孤儿,是于家亲戚霸道不是?反正悦悦也不稀罕那些东西,就由着他们去争呗,最好抢的头破血流才好。”

丁薇转念一想,对啊,他们瞎掺和啥呢,反正悦悦以后也不会回去的。

“那悦悦的户口本,可单独弄出来了?可以先挂到街道的,她只是想要一个户口本,到时候干什么都方便一些。”

“放心吧,你交代的事儿,爸怎么也得给你办妥,已经弄好了,送了一条华子呢,就那还是看在你们这些大学生的份上,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办下来了,等我去首都,当面给悦悦,让她安了这条心。”

于家的后续丁薇没有给谭悦说,免得闹她的心,兴许晓珠和小霞能惺惺相惜,真的是因为她们身上有太多共同点吧?

丁采莲结婚了,嫁给了同医院的医生,挑挑拣拣,找了个比自己大十岁的对象,人家已经有了两个闺女,且都大了上初中了,她过去就当后妈就不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唯一的好处这家人条件好,父母都是医生,俩姑娘也学习好,彩礼给了她一千块,又给她买了三金,因为前妻是因病去世的,家里有三转一响,她倒是也不嫌弃,所以没要这个,换成了三金。

到底是二婚,即使她是黄花大闺女,也没有大操办,只是请亲朋好友吃了个饭。

丁采莲这边只有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弟弟弟媳妹妹妹夫过去了,因为丁采桑也是二婚,所以他们谁都不嫌弃,但弟媳妇多少有些膈应,总觉得二婚不甚光彩,而丁采莲也知道,除非自己能生个儿子出来,要不然在这个家只会是一个外人,永远不能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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