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扈岚华是连续上了两轮晚、中、早班后的休息天,明天又不是星期天,现在还不到五点钟,那就一个人回娘家。
从城里到县城有不少车,有中巴车也有公交车,半小时到四五十分钟不等,可从县城到扈家大队却只有一早一晚两班车。
别的时间段只能靠运气,运气好遇上马车骡车或是驴车,哪怕是自行车也好啊。
这年头,大多数人是纯朴的,会问一问去哪个大队?还主动说给捎一程。
扈岚华就搭了邻村大队的牛车回了娘家。
这个时候,扈岚华吃了喝了,坐下来说话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
“爹,这是松花蛋和咸鸭蛋的配方,是我一个工友给我的……你试一试效果,效果好了,就可以在大队开个集体鸭蛋厂……”这可是原主做了一辈子私人小配方,配上几样粥品,就能撑起一家早餐店。
“你那工友就没个要求?”扈大队书记敲了敲手上的烟杆,来一句,哪有不劳而获,那是招祸。
“自己家弄点吃吃,不要钱;如果开了集体鸭蛋厂,那就要看能卖出去多少,卖一个给一厘,或是一性次买断配方也行,不过,她手上还有别的方子,像是皮蛋茶叶蛋,还有豆腐乳豆芽泡菜之类的……”扈岚华将原主会的几样都一一报出。
都是原主从年轻做到老的拿手好活。
“总有年限的吧?”扈大队书记很老道的问。
“年限为十五年。”到了八十年代,这一厘就没意思了,扈岚华干脆拍板应下。
“那没有明面上合同的……”扈大队书记
“她也不敢签啊,不过配方还有更好的,只要合作愉快,可以长长久久的合作……”扈岚华是不怕亲爹会使诈,不会的,亲爹是个很有前瞻性的父亲。
当时让小叔叔去当兵,自己在老家奉养父母,却也暗暗培养自己四个孩子,前三个都安排好,只有这最小一个,成绩不大好(考了三次才考上了初中),运气也不大好(两年没有一个工厂招临时工,部队也没有招女兵)。
“行,那就先试一试,味道好才是真的好!”
“就安排这单子写的,一步步来……爹,这可要好好收着,不许被旁人看到了……”扈岚华又取出更详细的一份单子。
“知道。”
“还有这个借据也要签一份。”将一份扈家人向刘守业借一千块的单子递过去。
“什么?你啊你啊?这配方是不是刘家人的?”要不然,这般热心干嘛?还有利息呢。
“……”扈岚华笑而不答,算是默认。
“唉!”扈大队书记还是签下了,小女儿总不能为了夫家逼死娘家吧。
……
相对夫家,扈岚华更喜欢呆在娘家。
扈家还保留着她的房间呢,她一住便是两晚,到了第三天下午才背着一背篓鸡蛋回了城。
一靠近刘家小院就听到里头男孩子的打闹嬉笑声。
“婶子婶子,这两天你去哪里?啊,背篓里头是什么东西啊?”
“别碰别碰,是鸡蛋与草鞋……”
之前,扈岚华就跟婆婆说起家里孩子们需要营养,农村别的没有,就鸡蛋可以多换,不贵,四分一个,可每个人一个,那每天就要一毛二,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块六……当时婆婆有点迟疑,她便是手握巨款,也怕坐吃山空啊。
扈岚华便说天热了,可以让孩子们个个换上草鞋,省下买布鞋的钱来,就可以吃一整年的鸡蛋。
“啊?好多鸡蛋哦……”
……
“家里的鞋票咋处理啊?不会是拿回娘家去吧?”孩子大了,就有了小心思,这不十二岁的刘晓兰与十四岁的刘晓梅小声咬耳朵,家里就两个女孩,还差不多大,自然要好些。
“不会的,有可能换成别的……”刘晓梅很聪明,瞧瞧嫁妆就知道,婶子在娘家是个受宠的,父母是不会让一个新媳妇难做人。
等婶子生下儿子就不同了,便是姑婆也不能过分压着,怕表叔叔与家里离了心。
“如果换成了钱,还不是得进姑婆口袋……”刘晓兰父母可是双职工呢,姑婆怕外婆家过来接工作,就直接找人全部换成了钱,让她与两个弟弟过得紧巴巴。
还不如将工作给了舅舅呢,可恨当初自己还小,说不上话。
“别乱想,好好念书才是正经,你啊,可不能考不上初中……”刘晓梅成绩挺好的,她是想考个中专。
“小梅小兰,快过来洗澡……”扈岚华换上了用老粗布缝制的宽大睡衣,这种不要票,用粗粮就能换来,多捶打几回就会变软,穿着舒服。
“来了来了……”堂姐妹在甜水井边上说闲话呢。
刘家用自来水吃吃刷刷,可平常吃的水还是从甜水井里打,灶下有一口大水缸,是刘守业在晚间搬走大石与木框子以及扯开下面的网才打上来的甜水。
便是大男孩能搬得动,也不许搬。
这是刘家家规,谁搬谁挨饿。
刘姑婆不能不小心啊,着实是家里孩子太多,就怕出一个意外。
刘家死得人太多太多了,不提这边两个侄子一个侄女加上他们的爱人与长子,便是刘副局长与后头娶的老婆就生了四儿三女。
无一生还啊。
……
关于鞋票的处理问题。
第二天中饭就公布了。
“……鞋票当奖励……考试班级第一可得……还有聚齐一百朵小红花的好孩子也可以得到……像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如自己洗衣服;在做好自己的事情后,还可以帮忙家人,如洗碗扫地,等,可以换小红花……”
“一百朵,好多哦……”小孩子们觉得太难了,他们也不觉得草鞋有什么不好的。
“哦,这小红花还有别的用处,像是十朵小红花可以换一碗香喷喷的蛋羹……”扈岚华笑眯眯的接话道,她已经发现了,刘家男孩们从来不干家务,总是婆婆带着两个女孩一起干。
便是刘守业也没有洗过哪怕一只袜子,要是两个女孩都下乡或是嫁人了,那家务活不全部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吗?
不,扈岚华才不乐意呢,她接收了做饭的活儿,是她手艺好……
“那能换大肉包子吗?”
“可以,只要二十朵小红花就可以换了……”这一群孩子,个个都缺油水的很,一个月才几两肉啊,不够吃不够吃嗯。
这可不成,得用福利布(瑕疵布)去肉联厂找人换一换。
不是扈岚华大胆,而是她发现了金手指的妙处——只要系上三根长命缕,不光平平安安,做任何事都能顺顺当当的。
“啊啊啊,太好了……”
刘姑婆笑眯眯的,什么话也不讲,小夫妻留下了一半工资,那乐意给孩子们花钱哪能不乐意啊,她只要将家里鞋票和每年买鞋的开支给新媳妇就行。
唉,这些孩子啊,新鞋上脚没两日就会破洞,真是怕了怕了。
“婶婶,我呢我呢……”四岁大的小侄儿也想要吃啊。
“你啊,只要不尿床不哭鼻子不独自出去玩,就可以得到一朵小红花……”
“我呢我呢?”刘守业也打趣。
“你啊,只要自己学会洗衬衫与袜子就行……”还有内裤,扈岚华只不好在女孩子们跟前说。
白衬衫是脏的,不好刷;袜子是臭的,不好闻……
“好好好,听你的,管家婆……”刘守业立马表示收到,当然办不到得到,就看老婆给不给甜头吃。
……
甜头,是有的。
可刘守业总是要经过重重困难才吃得到。
每每快了,就被扈岚华推开,换一换姿势。
“哪里学来的折腾人的法子?”事后,刘守业真真是咬牙切齿啊。
“还不是为了省一点……”一对要三毛呢。
“可不过瘾呢……”刘守业抱着老婆不让离开。
“来日方长,细水慢流……一夜就用一个……”扈岚华一点点的掰开男人的手指,要做一辈子的夫妻呢,哪能执着眼前的一点欢愉!
“真狠心……”其实,刘守业也没了力气,是被扈岚华折腾的,本来嘛,坚持十来分钟就要喷,可在中间段,又被打了个岔,那就缓一缓……缓了缓后,还可以再战……
能不能洗洗再用啊?刘守业这般一想,也便这般做了,自己下了床,在九斗柜里取了一条妻子给缝的宽大四角裤头,就去洗澡间。
同时是老粗布,不光刘守业,便是家里孩子们都有,用上缝纫机一下子就是一条。
再也不必穿那洗到破洞的裤头。
刘守业自己洗了裤头凉在天井,将那只洗用的,像肉色气球的避孕套给带回了房间。
扈岚华瞧见了,道:“唉!不能再用了,里头会有看不到的细菌……会得性|病的……你放着,回头我想想有什么用处……”她也舍不得一次用了一毛五分啊。
这看着一斤中米只要一毛四分二,一斤盐只要一毛五分,一斤太和酱油只要二毛四分,一斤猪肉只要七毛八分……
比一比,就知道三毛一对的避孕套多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