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天荣起手的是六十四课金钱卦,上次算出刘大根遇难,也是用此手法。自古以来,卜灵之道通神,可以问前程吉凶,辨犹疑,辨阴阳于爻象。
一般术士都是用一枚铜钱,先按口诀祝祷一番,然后反复摇金钱六次,逐次排开。正面为阳,反面为阴。根据金钱显示的爻象,来为自己解决疑难。
纪天荣的手法源于陶朱公的改良,当年陶朱公帮助越王伐吴,战事紧急,六次摆放铜钱根本来不及,就发明了一次摆放六枚铜钱。结果发现,一次排开六钱的效果,更简洁,更有效。
“师弟,你有没觉得这次运动出事和改名有关?”纪天荣说出心中的置疑。
“我认为有很大的关系,或许,刘昱应该就是他的本名,以前刘运动这个名字,掩藏了天机,让他平安度过了这么多年。师兄,解说下卦象吧,这个你拿手。”
纪天荣指着卦象道:“好吧,我来说说,上乾,下坤,天地否。否,阻塞,不通也,泰,通透,顺达也。”
“师兄,说通俗点吧,我心里乱糟糟的。”柳豫州苦笑。
纪天荣收起铜钱,用绸缎布包好,“师弟,你看空中有什么?”
柳豫州抬头一看,是几只蝙蝠在飞来飞去,在捕捉蚊子。
“蝙蝠没眼睛,飞翔靠的是超声波,谁也不知道它们飞翔的轨迹,这就是天道。这孩子没事,还活着,但这个活法,我们目前看不到。他无意中改了名字,显露了天机,恐怕还会遭到小人的暗算。”纪天荣继续道。
“啊?他还活着啊?还会遭到小人的暗算?咱们都找不到他,小人怎么会找到他?”柳豫州听说外孙没死,还活着,心里无比高兴,听说会遭小人暗算,又是不解,又是担心。
“师弟啊,师兄这一辈子,都是对你交心的,可是这孩子的事,你瞒了我不少。”纪天荣说出隐藏已久的心事。
柳豫州面色露出尴尬:“师兄,不是我刻意瞒你,我觉得有些事保密点,是对他的保护。现在都这样了,我就跟你好好说说。”
“咱们上次来这里解决方月华的事,我就发现这孩子能望气,这才把他带回柳家堡。上次梦到老人家去世,也显示他能知道些许未知的东西。基于以上两点,我就传了他师门的法术。”
纪天荣瞪大了眼睛:“能望气?乖乖,这还得了。就凭这点,将来一定是个大家,你还有资格传他法术?”
柳豫州虽然年届古稀,还是露出了孩童般的羞涩,道:“我没资格收他为徒,我是代师收徒。”
“啥?那他岂不是成了你我的师弟?”纪天荣听了,大跌眼镜,“这辈份是一塌糊涂了。”
“师门家门,各论各的。”柳豫州不以为然。
“算你狠,你这个亲姥爷都这样做了,我还能说啥?”。
柳豫州想起刚才师兄说的小人,问道:“师兄,刚才说的小人来自哪里?咱们要怎样应对?”
纪天荣用手指了指天,“知道了吧,能惊动那里的人,你想想咱外孙将来是个啥样的人?那些人肯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这一点,我们还是要早作打算。”
“好吧,这以下的事,我来安排吧。”柳豫州心中已有成算。
纪天荣晚上回去了县城,柳豫州没走,就住在女儿家。
第二天,村里的几个乡邻在靠近刘大根坟墓的地方,挖了个坟穴,给刘运动建个衣冠冢。
连夜买来的一口薄棺材抬起来沉甸甸的,并不象只装了几件衣服。乡邻们把棺木放进坟里,堆土成坟包,坟前还竖了块木牌子,上面写着“刘昱之墓”。
只有柳豫州知道,棺材里装的并不仅仅是刘昱的几件衣服,而是一个假人。
柳豫州一夜没睡,为的就是忙活这个。
他拿了几块办丧事用的白布,让柳素芝缝一个人形布套,说是给孩子办衣冠冢用。
柳素芝原本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听到还能为孩子做件事,强撑着身子把布套缝出来了。
柳豫州把人形布套里装满了糯米,外面穿上刘昱的衣服,咋一看,还真的挺接近刘昱的身形。
用被褥把假人包裹起来,放进棺材,盖好棺盖,埋进墓穴。
这一切都是柳豫州的瞒天过海之计。
中原宾馆,是颍州县城唯一的高档宾馆,省领导过来视察的时候,都会住在这里。
宾馆是国营的,没有私营宾馆之间的竞争,里面的服务员都是各部门干部的家属。这些服务员出去都是昂首挺胸的,为自己是一名中原宾馆的服务员而骄傲。
想入住中原宾馆,首先是身份得够。
中原宾馆的大厅是一幅巨大的国画,叫万里河山。老人家和他的战友站在高山之巅,眺望着云蒸霞蔚的万里河山。
今天在大厅值班的是一个叫肖国敬的小伙子,身体埋在吧台里面,正百无聊赖地听着收音机。
这时,一个身穿中山装的青年夹着文件包走了进来。
“人呢?服务员。”这就是叶刚,刚刚下了车,经过路人指点,才找到颍州县城最牛的宾馆。
“谁啊?喊什么喊?”肖国敬从吧台后站起来,嘟嘟囔囔地抱怨。
肖国敬的舅舅是警局副局长,所以肖国敬觉得自己也是副局长。
叶刚用鼻孔看了他一眼,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服务员穿的都是傻傻的。
“我,叶刚,从燕城过来的,给我开个最高级的房间。”从京城过来的人,当然要住最高级的房间,即便是师傅来了,肯定也得是这样。
肖国敬这才认真起来,从燕城过来的,那可了不得,赶紧放下了副局长的架子,堆起笑脸问道:“有介绍信吗?”
叶刚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个小红本,晃了一晃,紧接着又塞了回去,“看清楚了吗?”
“我没看清楚,是这样的,你要想住在这里,必须让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们这是颍州县城唯一的宾馆,能住在这儿的,都是领导。”肖国敬根本就没看清,只看到上面有个老人家的头像。
“领导”两个字,肖国敬咬得很重。
叶刚脸色一变,一个小地方的服务员还牛起来了,板着脸训斥道:“我的身份,你没资格知道,我的证件,你也没资格看,让你们领导过来见我。”
肖国敬忽然想起,上次在林泉县城宾馆发生过的一起诈骗案,一个冒充国家高层的人住在宾馆里,搞得林泉县城的领导们纷纷前去拜访,诈骗了不少财物。
后来被宾馆服务员发现是假的,警局调查清楚之后,才发现是一个农村的二流子,由于经常听收音机,练成了一口熟练的国语,骗过了县城的许多领导干部。
难道这也是一个诈骗的?从部队转业回来的肖国敬特别警惕,刚才对叶刚的尊重态度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你的身份,我没资格知道,但我们领导不在,你可以走了,等我们领导来了,你再来吧。”肖国敬也把头仰成了45度角,拿鼻孔对着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样对待贵宾的?我要找你们领导。”叶刚愤怒了。
喊了半天,肖国敬也没理睬他,反倒是门口值班的过来了:“别闹事,否则扭送你去警局。”
“来啊,把我送警局啊,我要见你们警局领导。”叶刚气急败坏地吼道。
几个值班的相视苦笑,肖国敬斜着眼,撇着嘴,道:“这就是个神经病,别理他,闹一会就好了。”
“你才是神经病,你全家都是神经病。”叶刚气得蹦起来吼了几嗓子,才发觉肚皮咕咕地叫了。还真是饿了,先去吃点饭,等吃饱再过来算账。
叶刚气冲冲出了中原宾馆,却不防被人撞了个趔趄。站稳了一看是个戴草帽的老人,也没计较,问道:“咱颍州县城哪家饭店最好?”
这是个老贼,经常猫在中原宾馆门口,他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有钱有地位的,得手一次,够潇洒半年,刚才撞了下叶刚,已经把他的小红本顺走了。
老贼被叶刚拦住,还以为是被发现了,吓了一身冷汗,听叶刚问吃饭的地方,才放下了心。
“东方红饭店,是我们县城最牛的饭店,顺着这条路往南走,第三个岔路口往东一拐就到了。”
叶刚按着老贼说的方向,果真找到了东方红饭店。现在正是饭点儿,人来人往的,煞是热闹。
叶刚大大咧咧地要了个包间,点了几个镇店大菜,优哉游哉地吃了起来。边吃边感叹,这么个小地方,烧菜的技术硬是要得,不比京城的差。
就是有一样,这样的菜,那必须得配上酒,没酒,可就煞风景了,想到这里,叶刚喊道:“服务员过来。”
“来喽,请问有啥要求?”一个胖胖的大姐跑了过来。
叶刚一看这服务员,心里就不满意,真是小地方,服务员就不能找些漂亮姑娘吗?这么大年龄的胖大姐,看了吃饭都没胃口。
心里这样想,脸上就露出不愉之色,“给我来瓶茅台。”
能在这么有名气的饭店当服务员,胖大姐也是有背景的,人家是石油公司王局长的老婆,一看叶刚的表情中透露出的不屑,心里就不高兴。听说要茅台酒,就追问了一句:“你确定是要茅台酒?”
茅台酒可了不得,在东方红饭店,只有县长才有资格喝茅台。今天来的这小子难道有什么来头?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怎么?你是觉得我喝不起?还是觉得我不够资格?”叶刚火了,今天怎么干啥啥不顺呢,小地方的人素质真是太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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