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后,吴知枝看看陆焉识一眼,他没说话,就那么坐在餐桌上跟她对望着。
吴知枝叹了一口气,搓脸,“哎,感觉这些年一直忽略她了,好对不起安安。”
陆焉识想安抚她,又不太熟悉,便学着长辈的样子,别扭地拍拍她的背,“不是你的错,不必这么自责。”
她还是唉声叹气。
但这股情绪只维持到早自习。
陆焉识自从答应要帮她补习,就相当入戏,一进教室,就把两人桌斗里的卷子抽出来,拍在她桌上。
这是昨晚的作业,他们先走了,就没有领到卷子,后来洋妞帮他们塞进桌斗里的。
吴知枝看着眼前的数学卷,头都大了,“看不懂。”
“哪里看不懂?”他头偏过来,一副打算指点江山的模样。
谁知道吴知枝说:“都看不懂。”
“……”陆焉识额角青筋微跳,“基础全忘光了?”
“嗯。”吴知枝硬着头皮开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小子此刻的表情有点吓人。
“……哎,你先试着填吧,等填完了,我在看看如何。”
“指选择题?”
“……行吧,先填就是。”
结果十道选择题下来,错了8道。
陆焉识看了一眼,一脸‘这傻孩子没救了’的表情,翻了个白眼,以他的暴烈脾气,以前肯定要来一句,‘算了,你放弃吧。’
但这个承诺是他之前夸下海口的,所以跪着也要补完。
忍耐的按住额角,他冷着脸说:“来吧,一题一题跟你讲。”
他肯讲,她还不敢听呢,就这表情,等下要是悟不出个心得来,还不得被他杀了?
果然,之前的温柔表象都是装的!
“我想去上厕所。”吴知枝找了个借口。
陆焉识:“……去吧。”
吴知枝赶紧闪人,出了教室,碰到康宝研,她也要去上厕所,于是两人一起进了女厕所,又各自进了一间单间。
出来后,两人站在水槽边上洗手。
康宝研洗着手,说:“姐,我现在晚上没出去兼职了。”
“咦?”她眼睛一亮,“想通了。”
“嗯。”她低着头,脖颈修长莹白,“你们说得对,我这么拼死拼活也赚不到几个钱,还耽误身体不说……”
“那你现在是跟南山借钱了?”
她摇摇头,“没有,我重新找了个活。”
“啊?你又兼职别的了?”
“这个倒是轻松的。”康宝研看着她,脸上漾出几分笑意,“南山帮我找的,把我的订正本跟练习册答案卖给外班的同学。”
“啊?这样也行?”
“嗯!因为竞技班的课程比较快,很多别班还没上的课程我们已经有了,所以有些人要,还别说,我一开始也觉得不现实呢,没想到还真的有人要,一份答案卖1元,每天固定有三四十个同学来买呢。”
“那不错啊,光卖答案一天就有三四十元,要存个生活费还是可以的。”
“我一个月花的不多,就一两百元。”
吴知枝惊,“这么低啊?”
“早餐就是一杯五毛钱的豆浆,中午南山总给我带饭,晚上因为给青弈补课,蒋叔叔就总让我在他们家吃。”
吴知枝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康宝研会喜欢南山了,试问一个像太阳一般温暖人的男孩,谁不喜欢呢?况且他还帮了宝研那么多,宝研会因感动生爱也很正常的,但感情这种事,一直都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走到终点的,得两个人互相喜欢,情感双向,才能修成正果。
吴知枝怎么看蒋南山,都不像开了窍的样子,早上在一楼碰见,他还在那逗外班的女生呢,看着就觉得不正经。
回到班里,陆焉识没在写作业,而是在定制一张基础学习表。
吴知枝看了一眼,表情惊了,“基础学习表?针对我的?这么复杂?”
“这是最基础的了好吗?”
“……对我来说,可不基础。”
“别废话那么多,翻开刚才的卷子,现在我给你讲一讲。”
“这都要上课了……”她见缝插针的找理由。
“争分夺秒懂不懂?”
“我好困。”
“昨晚店不是没做夜宵生意吗?你怎么会困?”
“不知道,习惯了吧?时差没倒过来。”
他捏住手里的卷子,一脸煞气,“你要我削你是不是?”
“……”吴知枝懵了一秒后小时嘀咕:“居然要削我,我可是你女朋友。”
“……”他愣了一下,气笑了,变回了那副温柔的样子,“我跟你开玩笑的呢,来,把课本翻开,男朋友给你好好讲一讲。”
“……”吴知枝顿时毛骨悚然,“别!你老别这么温柔,我怕。”
“怕啥?我还能吃了你?”说完他怔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句话有歧义,就支起下巴认真想了一下,其实,要不认真就能吃的话,无知现在估计渣都不剩了。
想完他又愣了,大概是想起了那晚的梦,总是不知不觉就漫上心头,困扰得他都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和猥琐了,摇了摇头,摒弃心头那些营养不良的画面,他说:“快点!翻开你的卷子!”
吴知枝被吓得一怂,就翻开了卷子,可惜这个时候,上课铃打响了。
“铃——!”的一声,就见吴知枝笑了起来。
“哎哟,运气不好,看来得下次了。”说着就把卷子收了起来。
“没关系,晚上补也一样。”陆焉识皮笑肉不笑地补了一句。
吴知枝:“……”
一秒变渣渣,这是秒杀啊。
数学课,变了个温柔的董老师,全班顿时散成了一盘沙,该干嘛干嘛。
董老师也不怎么在意,她看着就是刚出社会的样子,模样怯怯的,性格内向,自顾讲自己的课,什么都不说。
吴知枝有心要振作,可是振作谈何容易?
语文课历史课她还能勉强忍一忍,听一听,可是数学课……真的不是想听就能听懂的,于是上课不到五分钟,她就开始不安分了,一开始只是微微打盹,后面就开始转笔,捏橡皮擦,卷着圆规笔玩。
过道对面的李莎给她丢纸条,她就被吸引过去了,接了纸条打开,里头是一个的冷笑话。
【一个胖子从十二楼摔了下来,你猜他会变成什么?】
吴知枝笑起来,这还用猜?
她从笔袋里挑出一只圆珠笔,写下:【死胖子。】
李莎接了纸条。
两人就开始狼狈为奸的笑。
这一幕,全程落在陆焉识眼底,他冷着张俊脸,要不是及时想起这人是自己的女朋友,估计这会他就发作了。
接着,李莎又递了一罐黑色的指甲油过来。
吴知枝接住,双眼放光,小声对着她说:“新颜色啊?”
“嗯,是的,黑色涂起来好好看。”说着,还立起自己无根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给吴知枝看。
吴知枝颔首,“确实蛮好看的,我也涂一下玩玩。”
“好。”李莎爽快答应。
吴知枝就把书本立起来,手放在桌斗下,刚想拧开盖子,整瓶指甲油就被陆焉识夺走了。
“吃饱没事干是不是?”
吴知枝脑子一抽,说了句,“是啊。”
不然谁搞小动作来打发时间啊。
“……”陆焉识的俊脸分外阴鸷,“之前说过的话都跟放屁似的是不是?昨天才把定制表做好,今天就都忘干净了?”
吴知枝没有马上回答。
陆焉识气得要死,为了转移自己心中的愤怒,他拉出她的水壶,打算喝点水压压惊。
“我……”吴知枝的唇动了动。
陆焉识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她,一副‘你要是敢说不学习了我就立刻给你泼过去’的危险表情。
吴知枝叹了一口气,终于把那句话说下去了,“就是感觉听不懂,很没意思。”
这样说还好,心头的爆脾气被压下去了,他抿着好看的唇瓣说:“讲台上说的那些,我不听都能懂,但是为了你,我也一样没有在旁边睡觉,是不是?”
“……”吴知枝鼓起嘴,“你丫的,这是在讽刺我吗?”
“讽刺你,还需要在这给你当伴读?直接用上课睡觉考试第一的成绩吊打你不就行了吗?”
“……”不可否认,说得好有道理。
“听不懂只是暂时的,慢慢你就懂了,别分心就行了,不懂就问我。”
“哦。”虽然他是出自一片好心,可在闹哄哄全班都在玩的课堂上跟着陆老师‘一心向学’会不会显得很怪胎啊?
眼睛望旁边一瞟,李莎立刻又来勾引她了,递了张纸条过来。
吴知枝收她纸条习以为常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伸手去接。
手刚碰到那张纸条,就被陆焉识打掉了。
纸条落在地上,陆焉识的头颅探过来。
少年眉目如画,美得令人窒息,可脾气,也是差得让人窒息的,无甚情绪地盯着李莎,出言警告道:“下次你要敢在上课时间给无知写纸条,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递出一支笔,在半空‘啪!’一声直接折断了。
被威胁了的李莎:“……”
吴知枝也是:“……”
片刻后,吴知枝反应过来,大喊道:“我靠!你折的是我的笔!”
“劣质笔,一折就断,扔了也不可惜。”
吴知枝:“你赔我!”
“好好审题,解出正确答案送你十支笔。”
“……”这分明是陷阱好吗?
一顿威胁,果然在第二节课就奏效了,李莎真的不敢在写纸条过来了,蒋青弈也不敢,于是,吴知枝不负众望的被‘孤立’了,上课时间,除了陆焉识偶尔的说话声,其他人都不敢在轻易打扰了,免得挨削。
吴知枝在扑腾挣扎中明白大势已去,周围的人都已经被陆焉识控制住了,没有他的允许,都不敢来骚扰她,她在无聊中逐渐放弃挣扎并且老实下来,因为她已经明白了,灵魂就算还不服,肉体也被这货给结结实实的封印住了,她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的,从她答应让他补课开始,她就注定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老老实实的讨生活了。
放学后,因为要给安安过生日,两人就节省时间分道扬镳,分别去取自己的东西。
吴知枝去取蛋糕。
陆焉识去抱哈士奇回来。
安安回来的时候,见到桌上放着一箱八宝粥,高兴得大叫起来,“姐!这是买给我的八宝粥吗?还是一箱?”
“对啊。”吴知枝跟常叔在烧菜,回答了一声,“但现在不能吃,要吃过晚饭以后才可以吃。”
“嗯!”吴安安咽了下唾沫,爬上桌子,轻轻摸了下那箱八宝粥。
吴知枝偷偷看了她一眼,又开始心疼了。
她想,今后她一定要对安安更好,让她明白,她是很值得人珍惜疼爱的好孩子。
边上的常叔看出了她的情绪,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吴知枝回过神来,冲常叔笑笑。
其实,从常叔来到这里后,她真的轻松了很多,心里感激他是肯定的,就是觉得有些内疚,一个月才给他五百元,着实有点低了,幸好常叔不介意这些。
没多久,陆焉识就抱了一条小哈士奇回来,吴安安坐在店里,见他抱一条超可爱的小动物回来,双眼都亮了,“哥哥,这是什么?狼吗?”
2006年城镇所见到的狗基本都是土狗,哈士奇这类的基本没有,又因为长相像电影中的狼,所以经常被人误以为是狼。
陆焉识笑着说:“这哪里是狼啊?这是一条小狗,送给你的,喜欢不?”
说着,把狗抱到她跟前去。
小狗?!
吴安安眨巴了下大眼睛,心跳扑通扑通地跳,小狗!她一直都想要一条小狗!焉识哥哥怎么会知道?她激动得大叫起来,“这是送给我的吗?”
“对啊,今天不是你生日嘛,焉识哥哥就送一条小狗给你,以后陪你一起写作业,你说好不好?”
“好!”吴安安激动坏了,陆焉识把小狗放进她怀里,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眼里都是属于孩子的璀璨笑意。
陆焉识说:“摸给它取个名字吧。”
她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这就是你的狗,以后,你要对它好,不能随便抛弃它,知道吗?不然,焉识哥哥就会把它抱回来。”
“我知道了。”吴安安应了一声,看着怀里的狗,心情紧张,“我可以让它叫小花吗?”
“当然可以啊。”陆焉识答应。
“可它好像是男孩子。”吴知枝补了一句。
吴安安说:“可是我只想到了这个名字。”
“那就叫小花,男孩子也可以叫的,这没什么大不了。”陆焉识摸安安的头,肯定她的话。
吴安安闻言,歪着头笑了。
吴知枝在一边看着,终于露出了笑容。
没多久,就到了晚饭高峰期,大家都在帮忙招呼,吴安安抱着小花在里屋玩。
陆焉识走进灶台内,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先忙一下,我去后院弄点东西,你别让安安过来。”
“什么东西?”她问,目光好奇。
“我们那个后院,花架不是空空的么?我买了点满天星霓虹灯,我现在去装上去,等下唱生日歌的时候,灯关了,一定很漂亮。”
“哇!”她惊叹,“你还买了这个东西啊?”
“对,不然花架光秃秃的不太好看。”
她笑了笑,“那你去弄吧,等下我忙完了,去验收一下成果。”
“保证让你们惊喜。”他穿过里屋的时候,把吴桐也一起喊去了后院,帮忙布置场景。
*
八点一过,常叔要回去,吴知枝叫住了他,“常叔,晚上安安生日,我们一起给她过个生日吗?”
常叔眼睛一亮,拿过手边的白板,写下:【安安今天生日?】
“是的,留下来等下一起吃蛋糕啊。”蛋糕已经拿回来了,就存放在冰箱里。
常叔点点头,表示同意。
吴知枝说:“那常叔,你帮我盯着安安一下,我去后院帮忙。”
他和吴桐两个人在后院里布置场景,肯定很忙碌。
吴知枝刚想走,店外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路灯下,纤尘不染的白色衬衫上,每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的,一丝不苟又冷淡严谨。
这人便是贺希言。
吴知枝愣了两秒,直觉自己出现幻觉了。
但那人是真真实实的,站在店外对她对视了好一会,拿着手里的礼物过来了。
“贺希言,你怎么过来了?”吴知枝不知道该说什么,摸着鼻子,也没邀请他来啊?怎么就不请自来了?
“昨天下午听到你说,今天是安安的生日?”贺希言把礼物递到她跟前,“这是给安安的。”
“额……”她愣了一下,“只是小孩子,不用的啦。”
“买都已经买了。”他把礼物强行塞过来,不容拒绝的表情已经很明显。
吴知枝心里叹了一口气,接过来,“那谢谢了。”
贺希言站了一会,见她一直没有下一句,微微垂下眼眸,似有些失望,又不动声色,“那我先回去啊。”
“啊?”
他说完就走。
吴知枝觉得不太好意思,就走出来喊他,“贺希言。”
他停下脚步,颀长的身子转过头望她。
“来都来了,留下来一起给安安庆祝吧。”况且,她刚替安安收了他的礼物,不挽留他,说不过去。
原本,她以为以贺希言的性格应该是会拒绝的,没想到他竟然笑了一下,同意了,“好啊。”
他走过来。
吴知枝立刻有些促局不安,忙着去倒水:“你要喝什么?水?茶?还是饮料?”
贺希言的目光落在常叔冲茶的茶具上,沉吟片刻,“就喝茶吧。”
“好。”吴知枝走到学习桌,拿着杯子,让常叔倒一杯热茶。
常叔慢悠悠地把茶倒上,姿态娴熟,手法优雅。
贺希言看了常叔好一会,低声问吴知枝:“这就是你们家收留的那个流浪汉?”
“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路上碰见安安,她说的。”
“你两还碰见了?”安安其实挺喜欢贺希言的,每次碰见,都会粘着他说话。
“嗯。”贺希言喝了口茶。
刚好这个时候,安安抱着小狗从里屋出来,一看见贺希言,漂亮的葡萄眼就亮了,“希言哥哥。”
贺希言点点头,低头望她,唇瓣扬起弧度,“听说今天是你生日?”
“嗯!希言哥哥,你看这个。”吴安安把怀里的小狗给贺希言看了一眼,存了几分炫耀的心思。
贺希言知道她的想法,小孩子都这样,笑了起来,“这狗狗真可爱,它叫什么名字啊?取名字了没?”
“取了,它叫小花,是焉识哥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吴安安一脸兴奋。
贺希言摸小狗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收回手,拿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垂下眸,覆住了眼中的情绪。
“安安,这是希言哥哥给你的礼物。”吴知枝把贺希言的礼物拿给安安,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吴安安接过,有点重,她笑着看贺希言,“好重啊,希言哥哥,这是什么?”
“你可以拆开看看。”
“好。”
“拿给我吧,我帮你拆开。”贺希言接过礼物,用美工刀拆出来,里头是一套益智乐高,最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玩。
吴安安很喜欢,高兴地抱过来,说:“谢谢希言哥哥,我好喜欢。”
“来,我教你怎么玩。”贺希言招手让她过去。
吴安安把怀里的狗狗放下来,坐到贺希言身边,看着他叫她玩。
吴知枝看两人挺投入的,就过去贺希言耳边,对他小声说:“你先在这里陪安安玩,我去布置一下后院。”
“你们还布置了后院?”
“嗯,给安安过生日嘛,等下弄好了叫你们出来。”
“好。”贺希言应了一声,心情还可以,继续柔声细语地教吴安安拼乐高。
吴知枝开了后院的门,陆焉识跟吴桐爬在梯子上放满天星灯,以为是安安来了,同时吓了一跳。
见来人是吴知枝,两人皆松了一口气,满头大汗。
主要是气氛太紧张了,即要防着不让安安知道,又要弄得完美,所以一听到风吹草动,就吓个半死。
“快关门!”陆焉识低喊。
吴知枝赶紧把人关门。
不过,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呢,觉得有些好笑。
她走到花架底下,做贼心虚似的,小小声问他们,“弄得怎么样?”
“快好了,顶上铺了七条,现在在弄垂下来的。”
吴知枝定睛看了一下,顶上确实铺了七条透明的LED灯,因为还没打开开关,所以看不出颜色怎么样。
而他们现在在弄的,是垂在花架上的小灯,有星星形状的,月亮形状的,长度高低都不一。
“这是彩色的吗?”吴知枝问。
陆焉识低下头,望着底下的少女笑,“我像那么low的人吗?”
“啊?”
“这些都是暖白色的,仿照天上星星的颜色。”
吴知枝想了一下,笑了,“一定很好看。”
“等下弄完了给你看看。”
“好,现在还需要做什么吗?”
“没什么事了,你可以把蛋糕什么的东西先拿出来。”
“好。”吴知枝应了一声,回到店面,避着安安的耳目,偷偷把零食饮料水果什么的先拿到后院。
她回来返走了几次,吴安安侧面对着她,在贺希言的指点下,全神贯注地拼乐高。
但吴安安没发现她,贺希言却是知道的,偶尔抬眸,瞅她一一会,就见吴知枝冲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让他好好跟吴安安玩,别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贺希言被她可爱到了,笑了笑,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吴知枝继续收拾东西出去,吃的,喝的,蒲团,椅子什么的。最后拿的,是她跟陆焉识两人一起完成的蛋糕,她摆在后院的木桌上,按着安安的岁数,数了七根蜡烛出来,过完生日就七岁啦,马上要上上学了,算是从幼儿进入儿童的全新阶段。
她弄好蜡烛,然后,发现没有打火机。
这真是着急中最操蛋的事情了,他看了后头两人一眼,“没打火机,你们有没有?”
花架上的两人同时摇头,表示没有。
两人都不抽烟,有打火机就怪了。
她‘哎’了一声,“你们在这看着,我去对面买个打火机。”
他们家对面就有个小卖部。
她行色匆匆跑回门面,见她要出去,贺希言站了起来,“知知,你去哪?”
他想着要去远的话,他可以送她过去,今晚他是坐家里的车过来的,车就停在前面,司机在车里等他。
而今晚,也是他第一次没有约上苏北,独自一人怀着小心思偷偷来的。
昨天下午听到安安生日,他心里就有注意了,只是碍于苏北在场,当时没说什么。
“去对面买打火机。”她穿着拖鞋,穿过了偶有车辆来往的马路,去了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个打火机过来。
贺希言见她回来,又问了一句,“还没好吗?”
“快了,在等等。”
她回了后院,开了门,又翘翘关上。
陆焉识跟吴桐两人已经缠好了满天星灯,从梯子上下来,按开了开关,验收成果。
乌暗暗原本只有一盏小灯的后院顿时被满天星的光芒照亮,一派暖黄璀璨。
好看得吴知枝发出了一声惊叹,可能是活在这个小城镇的原因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装饰灯。
她冲陆焉识比出一个拇指,眼睛盈满笑意,“厉害!好漂亮啊。”
他从梯子上跳下来,身姿飒爽,一头汗,“第一次搞这花样,累死老子了。”
吴知枝拿了抽纸过来给他们,“擦擦吧,都一身汗。”
两人拿纸巾擦汗,天已经热得可以穿短袖了,后院又没有空调风扇什么的,干这事不热才怪呢。
“打火机买回来了吗?”陆焉识问。
“嗯。”她拿出打火机,到蛋糕前面,想把蜡烛点上。
“现在就点火吗?要叫安安过来了?”
“没,我先试试,先点上,在吹灭,等下就好点一点。”她把蜡烛一根根点上,又吹灭。
陆焉识擦着汗过来看蛋糕,没有没撞坏什么的,非常完美漂亮,他笑着说:“看着挺好吃的。”
吴知枝笑起来,“那你等下多吃点。”
他说:“就是弄灯弄得累死了。”
“辛苦了。”她笑眯眯,抽来一张纸巾,对他说:“转过身去,我帮你擦擦汗。”
他听话地转过去。
旁边被喂了一碗狗粮的吴桐:“……”
恋爱的酸腐味啊。
虽然他不说话,但他有想法的啊,他姐真当他是透明的空气吗?天天当着他的面跟姓陆的秀恩爱,这样明目张胆真的好吗?还未成年呢!要是被学校的老师领导什么的知道了,又或者被哪个同学举报了,那是妥妥要受处分的啊。
陆焉识转了身,他身量高,足足高了吴知枝一个头。
吴知枝需要抬高手,还能替他擦后脖子上的汗。
纸巾从脖子上轻轻划过,带起一阵麻意。
陆焉识静静又上瘾的感受着那震颤人心的触摸,得寸进尺说:“背上那里也全是汗,你也顺便帮我擦擦吧。”
她懵了,窘迫道:“衣……衣服里面啊?”
“对啊,就肩胛骨中间,我够不到。”说着,还想自己把衣服拉起来。
吴知枝无意识看到他衣服上拉,露出白皙的腰,呼吸一窒,赶紧拦住他欲行脱衣的手,“行了,就擦汗而已,用不着脱衣服吧?”
“我没脱啊,就是给你看看。”
吴知枝一头黑线,“行吧,别弄了,我帮你。”
说着看着他身上的白T恤,啧了一声,“吊装饰灯你还敢穿白衣服,牛。”
“今早穿这个,就懒得上去换。”他背对着她,感觉到一只手捏起自己的衣角,身子不禁紧绷了起来。
明明就是件很平常的小事,擦个汗而已,又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他为什么会莫名的觉得紧张跟亢奋呢?
T恤被捏住,她的纤手拿着纸巾伸了进去,贴在肩胛骨中间,抹去了那层细密的汗。
陆焉识的身子蓦地颤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垂下,盖住了眼中那些激荡的情绪,他动都不敢动,僵硬地愣在那里,拖了条长长的影子出来。
而她的影子,就在他后面,矮了他一个头,从地面上的影子来看,她的手放在他后背,脑袋与自己的挺拔的背,仅有一片纸的薄薄距离。
他侧目盯了一会,忽然颇有小心机的将身子往后靠了一点,让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形成相依相偎的剪影。
然后,他看着那两道贴在一起的影子,满意的笑了。俊美脸上那些高高在上的桀骜皆褪去,余下小小心思的,属于少年青涩隐秘的沉甸甸甜蜜。
自从爷爷奶奶过世后,他的世界便一直是灰暗的,少年茫然的他,曾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堕落倔强的用刺猬的皮包裹了自己,叛逆,冷漠,薄情……
直到吴知枝的出现,她像是苍茫人世间唯一一个可以令他灵魂栖息的地方,她抚平了他心间所有的伤痕,那些曾以为是肝肠寸断的痛苦,都被她一件件撬出了心间,只余下对她刻骨铭心的眷恋。
他,想抱抱她。
转过身去,刚想去抱她,后院的门就被推开了。
贺希言的手握在门环上,长身玉立。
灯光下,他的眼越过昏暗,看到院子里给陆焉识擦汗的吴知枝,两人被笼罩暖黄的光晕中,美如一副画。
贺希言眼神暗了暗,脸上的冷意就此盛开,毫不掩饰的暴露在光线下。
两人这个样子,还需要他猜什么?
曾对他许下的承诺,在这一刻也像笑话一样荡在了空气中,她曾说,想和他上一个高中,一个大学。
他退而求其次让她考上第一,这不就是他的回应么?
为什么她的承诺,如此之草率轻浮?只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已经忘了个精光,跟一个才认识了不到几个月的家伙……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阻碍是苏北。
却不曾想,姓陆的转学来才没多久,就把她给骗走了。
嫉妒的怒火燃烧得他的脸色有片刻的扭曲,他压制着怒气看两人,片刻后,菲薄的唇瓣露出无声的讥讽。
随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砰一声关掉了后院的门,面色阴暗地走掉了。
他快步出了吴记,上了马路对面的车,脸色凉薄冷凝,“开车。”
轿车缓缓启动,贺希言闭上眼睛,刚才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回放,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以他的智慧,他已经大致猜到了,之前怎么都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在心里落实了下去,随后,心底掀起滔天怒意,气得他挥掉了放在后排上的两瓶矿泉水。
路灯从街上斜照而来,忽明忽暗,映得他的脸色一时人间,一时地狱。
*
这边,陆焉识见贺希言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跑了,目光颇狐疑地看向吴知枝,“什么情况?”
吴知枝的表情有些回不过反应来。
记忆里,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贺希言,也许经常冷眼旁观,但他一直是不动声色的,从来没像今晚,气得直接摔门离去,他一直是端和雅的典范,无论是走路还是站立,都优雅严谨得宛如画中走出来的贵族。
今晚忽然这样,也让她有些适应不良。
“我也不知道。”她摇头,想了一下,还是不明白。难道就因为看见她和陆焉识……就生气了?
生的是哪门子气?
陆焉识觑她,“难道是吃醋?”
“这怎么可能?”吴知枝摇头否认,她跟贺希言又没什么,有什么好吃醋的?该不会是贺希言被苏北上身了吧?忽然就看啥都不顺眼?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观察她脸上的情绪,见她实在茫然,便没在猜想下去。
她看着也是一副很懵的样子,不像是有内情的样子。
况且……
他在心里默念自己的追女朋友计划表,‘相处过程中,需要张弛有度,不要太管太缠,逼得对方喘不过气。’
所以,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吃醋乱说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矛盾。
他发现自从有了这张表格后,他的脾气变好了很多,时常安慰自己两句,心胸便异常开明冷静理智。
由于今晚是安安的生日,贺希言生气的事情就暂且被抛到了脑后。
吴知枝把门店提前关了,把外婆和妈妈从楼上扶下来,先安置到了后院。
随后她捂住吴安安的眼睛,牵引着她,慢慢把她带到了后院,“还不能睁开眼睛噢,要姐姐说可以睁开了,才能睁开。”
“好。”吴安安乖乖配合,被吴知枝带到了后院。
然后姐姐轻轻数,“3.2.1……”
说完,双手慢慢离开了吴安安的眼睛。
吴安安睁开眼,视线里是一片暖黄,她抬头,头顶的花架上挂满了高低不一金色的星星和月亮,全部散发着柔和的暖暖光芒,美极了。
而花架下,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拿着个蛋糕冲着她笑的表情,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很开心,对着她齐齐喊道:“生日快乐!”
吴安安不知道怎么的,就低下头哭了起来。
这反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