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想去下一层看看吗?”
“下一层吗?”小白疑惑的问。
“别紧张,但丁下一步的故事,难道你不好奇吗?”
“我很好奇他会做什么?”小白说。
“是缅怀与告别,我带你去吧!你一定会感触颇深的。”对方露出神秘一笑。
“等等,你先告诉我!没什么危险是吧?”
“没有,只是一个过场!放心吧!集中你的精神,闭上眼睛……”
……
时光就如同一个匆匆行驶的列车,在一段共同的旅途中,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去学会告别。
面前的景色井然一变,真实与沉重一起扑面而来。
沐小白来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中。
他回到了自己童年的模样,小小的人就这么坐在椅子上,成为其乐融融家庭中的一份子。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年迈的奶奶给他添饭了,语气慈祥而关怀道,“再多吃点!”
沐小白双手颤抖着,看向主座上的老人。
那一脸黑色橘子皮一样的脸咧嘴笑着,脸上满是沟壑,唯独那双小眼睛,带着老人喜悦,让小白只是一眼就让人心酸的眼神。
捧着自己的小碗,小白心实在难受,他的眼泪止不住的下流,鼻子哽咽,哪怕对方老人一句话不说。
只有记忆最深处的童年,沐小白才能找到他们,找到这一群放佛根本不存在的幻影,如水月镜花。
那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无法自拔。
父亲严厉的话带着训斥,此刻道:“别哭了!你上了大学,也算为家里争口气!三辈子人就你有点出息……别哭哭啼啼的,长大了,做一个男子汉,以后该挺直脊梁的时候多了去了!别当个哭鼻子的缩头乌龟。”
小白吸了吸鼻子,不再哭泣。
母亲瞪了父亲一眼,责怪他的严厉,转头对小小的小白说着:“多吃点,出了门!以后也不容易尝到家乡的味道了,爸妈也不在你身边照顾你。”
沐小白眼泪再次哗啦哗啦的流,自从多少年前,他就失去了家乡,别说家乡的味道了。
“哈哈,又哭鼻子了,别吓到小孩子……”
奶奶在一边劝道。
家的感觉,只有背井离乡的人,那么那么偶尔的一瞬,才会懂。
思念的沉重,超越了所有的分量。
沐小白甚至不敢抬头,只能听到爷爷奶奶的笑声,透着欣慰,还有喜悦下掩饰的不舍。
没有劝说,没有叮咛,只是那么一笑,就足以说明他多么的放心。
母亲说着:“咱们家小白,肯定出人头地!”
奶奶拆台,笑着,一口牙齿都没剩几个,说:“出啥人头啥地,健健康康好好活着就够了,以后再领个漂亮大姑娘进门,剩个大胖小子,咱们家就够了啊,哈哈。”说着说着,奶奶笑了起来。
沐小白不知饱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直到最后一个下桌,眼睛通红。
房间内,爷爷奶奶出去散步,父亲上夜班,母亲看电视。
他躲在这里,竟然不敢去碰任何一个人。
只有恬静的画面印入脑海。
“我错了。”
沐小白啜泣的说,站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的坠落下来。
年少不知父母滋味,叛逆期充满了不满,长大才知他们的艰辛,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满足。
他们日日夜夜工作,完整了这个家,小白仅有的一个家。
而他从不为别人着想,只顾自己的感受。抱怨,责怪,嗔恨……觉得一切都是他们不好。
长大成人,走入社会,才知生活多么艰辛。
那些你看不上一眼的,却是他们拼了命努力的结果。
你从前最鄙夷嫌弃他们的关怀,离开以后,再也不会享受的,人生仅有的温暖。
自从一个在城市孤独那么久,真的再也没有人带给他这份温暖,没人关心他是否饥饿,是否劳累,是否快乐,冷暖自知。
离开了家,什么都没有了……
沐小白一直有一根刺,掐在心口,这一刻,他对着虚幻,恐怕再也见不到的人,说着这句遗憾的如此多年的话。
再无一丝力气。
“等以后,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沙发上的人,听到小白的哭泣,如此说了。
带着双关的话,响在耳边。
沐小白用尽一切力气,“当然会的!从此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谁也别想欺负到我……”
她放心了,继续看着电视,也不回头。
他呼吸着,窒息感越来越重,想要看看爷爷奶奶一眼。
他只记得小的时候,爷爷陪他玩,喜欢抱着他,看着他。
小白只记得那样的眼神,一想起来就心里酸楚。
这么比较一下吧!
在他的世界。
命很重,而钱比命重要,而爱人比钱重要,而家庭的温暖,超过了这一切。
他宁可失去拥有的一切,换来自己和他们一起的生活,重新开始。
影子出现,拍了拍他的肩膀。
“坚强点。”
“心好痛啊。”
“再去看看你的同学吧?”
“你要让我心痛而死吗?”小白凄惨至极。
可笑,说出这番话的人,竟然是恶魔
可能,小白已经明白了但丁的感受。
明白的彻彻底底。
……
他伸手,无助痛心,根本无法阻挡发生的一切。
记忆支离破碎。
新的世界,天空暗了。
第二幅画面。
稀稀拉拉的雨,染上了小白的热泪,他看着那一幕幕的情景,再也忍受不住的失声痛哭。
这是从未出现的童年,却真实的比他的存在还要真实。
“小白你干嘛呢!那边那边。”
门外,他被拉着闯入宴会。
一位位的校友老同学好不热闹。。
张小噗从餐桌穿过,穿着正装,过来拉着小白的手:“来来来,今个同学聚会一场,难得高兴,我先敬大家一杯。”
雨水把他淋透了,无人看到他的热泪,在那笑容之后。
好多人啊?大家都在呢?
温情,柔软,美好的氛围,沐小白害怕下一刻就如泡沫一样粉碎。
一群人围上了他:
小白忐忑,抹着眼泪说:“我……只是来告别的。”
“对了,你要出国是吧?几点的飞机……”
“十分钟之后……”
“别走好吗?”
几个人劝道。
沐小白无法回答,他身不由己,无权选择。
“行了,人家大好前程!都废话什么废话!捣乱家伙!大伙送送他……对了,该表白表白,以后人就没影了,那谁呢?”
有人说:“小琴去洗手间了。”
“叫她出来啊。”
“她不出来。”
“那行吧!留个电话,回头联系。”
“小白我们送你!”
沐小白拦住大伙,摇着头,一步步后退,身体在颤抖,他怕这里的一切,害怕到了心底,尤其是被时空撕裂的时候。
“不用!我自己走!”
“那行!”
用情越深,越无法承受告别。
人走不送,但回来的时候,不管多大风雨,他们都会去接他,这就是友谊,小白从未享受到的友谊。
说了不送,可这不送也是送了。
或许一个人走是最好的结果,免得大家都难堪,搞砸了一场宴会。
沐小白也没勇气眼睁睁的看他们破碎。
真的没有……
只是。
才出宴会大厅。
那雨中,一个人在前面静静的等着他。
这时候的柳琴也是二十多岁,不像当初那个肥嘟嘟的小女生,而是亭亭玉立秀色可餐的女孩。
原先的短发变的更长了,带着小卷披散,尾部染上了灿灿金黄,虽然成熟了不少,在雨中凌乱也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此刻俏生生站在那里,不顾雨水,腼腆的微笑着。
“为什么在这出现了?你是干嘛啊?”小白失去了力气,摇摇晃晃站也不稳,差点倒在地上。
“当然要陪着你,还不愿意啊。”小琴怯怯的说,在雨水下。
“你是成心让我不舒服是吗?”
“你真不愿意吗?”
小白哪说的出口,只是摇头。
“我只是怕一碰到你,这一切都消失了,就像泡沫一样……”
“那我也想一直陪着你……”
“呵呵呵呵……为什么说这话?”
“因为我喜欢你……胆小鬼!”
惊雷,落雨,不及内心的苍白无助,痛的无法呼吸。
随着话音刚落,那微笑的小脸已经开始融化了。
伸手,一片空无……
空无到心底,那种恶魔种子都无法抗衡的力量,只有那么一刻。
沐小白的心,被撕裂般的痛,眼睛朦胧,斗志全无。
“你这是见不得我好受吗???呵呵呵呵呵……”
咬牙切齿,低沉的咆哮,在漫天的暴雨下愤怒狂野生长,破碎的世界,疯狂的小白。
走着走着,就散了,
回忆都淡了;
看着看着,就累了,
星光也暗了;
听着听着,就醒了,
开始埋怨了;
回头发现,你不见了,
突然我乱了。(摘录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