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领兵上头堪用，这崽子来日必有一段青云路。
梁管家拿来了银票，我接过手后，又使了个眼色让他闭门退下。
翡翠厅中只剩我和唐骄，我叹了口气，心里莫名沉甸甸的。
瞻前顾后替华馨谋如意郎君，这本是我答应华将军的事。
可事急从权，要将叶党打散实是不易。
眼下缺兵短将，唐骄在南疆这些年，手下兵卒都是湿深热林里杀出来的，比之寻常兵将凶悍许多。
是以这一战，还真是少不得他出力搏命，然，战场上刀剑无眼，若他有个三长两短......
罢了，这个时节里，哪还容得下儿女情长。
我复又叹气，抬手让唐骄落坐在旁。
“想升官吗？”
唐骄一愣，喉下一滑，眼巴巴的看着我。
“你若升个三品武将，再领上几件军功，陛下那头赏赐不说，本王再添五万银子给你，届时别说娶华馨了，你就是想娶......”
“师兄，我生是馨儿的人，死是馨儿的鬼，再没旁人了”
我眯着眼，叫他这话逗乐了。
“华馨女工女德是一概不会，你倒还学上三贞九烈了？”
唐骄垂眸，面皮上红了起来。
“师兄，女工我会，南疆苦寒，冬季里的护膝鞋底，都是我自己动的针线，馨儿的女德已是再好不过了......她那样高贵的出身......却一直等了我这许多年......我......我难道还有挑剔她的话？那我成什么人了？”
我伸出馒头爪，托起茶碗吸溜。
“怎么一提她，你这个嘴就利索了？”
唐骄受了这句揶揄，当即又把头垂下去了。
我吸溜完了茶，清了清嗓子便说了正事。
“陛下的旨意，你也领到了，本王这厢确有一件事要你去办，办好了这个差事，银钱爵位应有尽有，日后华馨跟了你，也不至吃苦受罪”
唐骄闻言站了起来，恳恳切切单膝一跪。
“但凭王爷吩咐”
我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川滇一带没了云南王和肃王，余下便是叶家军，领兵的是叶麒麟和叶右朗，叶麒麟占滇地军，叶右朗占川蜀军，这二人都是叶家的孙子辈，南疆地处滇外境，你寻个差不多的时机，不管是偷袭是使诈，将这俩猢狲杀了就完了”
唐骄半跪在地上，半晌才怔怔回了神。
“叶麒麟，叶右朗？”
我点了个头，继续笑眯眯看他：“正是”
唐骄皱眉，有些犹疑：“王爷可知......这二人手中各有多少骠骑兵将？”
“约么二十万吧？”
“王爷可知......唐骄手中现有多少兵将？”
我撑着脑袋想了想：“南境守军......约么五万吧”
唐骄看着我，像是看一个何不食肉糜的糊涂王爷。
我咂了咂嘴，有些不敢直视孩子坦诚的目光。
“本王知道，这个事......它不大好办，可兵贵奇袭，史书上以少胜多的大战多不胜数，你可多借鉴借鉴......”
唐骄收敛眉头，极艰难的回了话。
“以少胜多，无外乎就是刺杀......”
我听了这话，莫名就想起带着阿尔野去夜刺王叔的事，彼时的情形，却和如今不同。
彼时有梁珲玉大军压境，两边儿即便起兵相斗，胜负也是未知之数。
哥哥派我行刺，乃是一个兵不血刃的险招，拿我一命去搏，总好过沙场血流成河。
可如今......
唐骄若要进军川滇，弄死个把将领祭旗是没大用处的，最要紧的，是要以五万之数收降二十万大军。
这事若能办妥，才算交了差。
我知他为难，及他此刻不敢开口拒绝的缘由，左不过是有两件为难。
一来是陛下旨意，他不敢相抗。
二来么......这厮大抵是想娶华馨想魔怔了，想走一走这条富贵险中求的路。
“唐骄得令，一月后开拔，夏伏之前，定叫川滇改为皇姓”
我心下一惊，未曾想到他能答应的这样痛快。
“你且说说，怎么个改法？”
唐骄抱拳：“末将在南疆之时，素有听闻叶家二孙不和，川军不服滇军，滇军亦不服川军，以至军在边地时有火拼......”
我挑眉：“离间计？啧......那得有张好嘴去挑拨，你这个嘴么......倒不是师兄看不起你......”
唐骄一笑，挠了挠头。
“不妨事，末将帐下军师，正有此能”
“嗯？何许人也？竟有此能？”
“末将早些年刚到南疆时，一进水林中便被蛇虫缠了，当即就毒的没了知觉，可巧得了当地寨子里一个少年相救，此少年便是如今的安远军师，智非寻常，名唤神星”
“神星？这个姓儿倒不寻常，不过南疆异族众多，也不算怪了，罢，你既有数，便着手办吧，办得了这个差事，就是升官发财，美人在怀，办不成么......”
我抬眼看了看唐骄：“你就别想再见华馨了”
......
昨夜在书房窝了一夜，此刻西厢终于得了宁静，我乐呵呵的端着一双馒头手回了房。
金窝银窝，不及自家狗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谁知刚进屋中，正预备躺在小榻上展展腰时，彩玉却抱着一个木托盘进来了。
我伸脖子瞧那木盘里头的东西，一眼便知那是些外伤用的药粉药末儿，还另有一碗汤药。
“其实没大伤处，就是看着唬人些，用不着一日三遍的换药”
彩玉一笑，脸色倒是比前几日好些，看来病是去的差不多了。
“梁管家特特嘱咐了的，拖一天便疼一天，王爷千金之体，再是小伤，也不敢耽误的”
我打了个哈欠，觉得彩玉最近说话愈发伶俐，也不好驳她的心意，便乖乖从榻上坐了起来，忍着困倦上药。
彩玉先将汤药端进我手里，我搁在鼻下闻了闻，知道这是宫里下来的回魂药。
海龙角是堪比黄连的苦药，此刻光闻着都遭罪，然彩玉半蹲着身子直勾勾望着我。
本王顶天立地一个汉子，又如何能嫌药苦？
于是只得捏着鼻子喝了，还得控制住不要龇牙咧嘴，以免坏了彩玉心中......本王那玉树临风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