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市。殓房。
一个腐臭发黑的水泥墩子横亘在操作台上，表面缠满了水草和杂物。
水泥墩子的一侧似是人的双脚，另一侧则露出一截血肉模糊的胳膊。
这是前臂的一小段，手掌部分已被鱼群啃食，只余下森然白骨。
因为尸体落海的时间还不算太久，前臂近端仍残留着部分肌肉，丝丝缕缕地垂挂下来，末端不断滴着水。
竺姜姜在助手的帮助下，用借来的电锯小心翼翼把水泥块卸开。
未免水泥吸满水后上浮，凶手在水泥的正反面加了两块坚硬的大石板，这给竺姜姜的操作带来了不少难度。
随着水泥崩解，发泡变形的尸体露了出来。
因为长时间在海水中浸泡，加上水泥挤压，尸体的皮肤早已脱落，牢牢粘在水泥壁上。
打开水泥壳子就像剥开一个橘子，暗红滑溜的尸体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涨破的肚子瞬间流出一滩发白的肠子和内脏。
“哕！”
海洋特有的腥臭和尸体腐败的味道混合起来，简直是最顶级的生化武器。
一旁的助手再也憋不住，拔下手套就奔去了洗手间。
“死者年龄介于二十八到三十岁之间，宫颈口打开，有生育史。考虑海水的腐蚀性，死亡时间大概在五到七天左右。胃内有未消化完的食糜，死者死亡前六到八小时应该刚吃过炸鸡和汉堡。”
竺姜姜把卸下来的水泥块扔到大号的证物袋里，等助手回来拍照后，才开始继续操作。
“甲状软骨断裂，死因是机械性窒息。颈部索沟呈水平环形，勒痕较深，勒物应该是比较硬的绳子，直径五到八毫米左右。”
同样是勒杀，难怪梁大富对王四喜惺惺相惜。
这是迄今为止找到的十二具尸体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具，如果皮肤没有彻底剥落，应该还能找到更多线索，可惜发现尸体的时间太晚了。
翌日。静海市公安局。
“由于海底的洋流运动，目前尸体只找到十二具。码头的监控摄像头显示，今年梁大富一共出海五次。”
时崇在大屏幕上把码头的监控播放了出来。
“每次海钓之前，梁大富都会推着一个胶桶上船，我怀疑里面就是受害者的尸体。”
水泥凝固需要至少一到两天的时间，也就是说梁大富还需要另外的地方提前处理尸体。
“梁大富目前在做的工程是欣欣楼盘，我查看了工地的监控，发现一周前的深夜梁大富曾经偷偷回过工地。”时崇说道。
工地的监控视频比较模糊，只能看到梁大富从车上提下来一个比较大的行李袋，除此之外再没其他。
“我问过工地里的工人，他们说那天晚上工地里的狗特别安静，有几只睡到早上还不想起来。”
达叔说出了自己在工地的走访结果。
这从侧面印证了梁大富曾经把尸体带回工地处理的可能，工地里有现成的水泥和胶桶，藏尸水泥操作起来并不难。
“被害者的身份信息有进展吗？”时崇转头看向竺姜姜。
“很奇怪，十二具尸体中只有四具找到匹配的dNA，而且这四个死者还不是本地人。”竺姜姜摇了摇头。
“有可能跟这些死者的职业有关。”
叶博士推了推眼镜，仿佛想到了什么。
“蓝波在检查梁大富手机的时候，发现他加入了多个pc群，而且经常有pc的行为。”
虽然梁大富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全部删除，但防不住蓝波恢复了清空的数据。
“再看这四个被害人，社交照片上的形象性感精致，虽然是自由职业，但能定期打钱回家证明她们有未知的经济来源。”
叶博士认为这些受害人从事的都是色q行业。
“最先发现的一个被害人下体有梁大富残留的JY，但没有撕裂的痕迹。”竺姜姜对叶博士的推断感到认同。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找到凶器，这个案子就算了结了。
被害人的尸体和身份信息后续静海警方还会继续搜索，但大海茫茫，估计大部分都难以重见天日了。
“梁大富的私人物品中，并没有这么粗的绳子。”女王蜂皱了皱眉。
连环杀手通常有固定的作案偏好，很少会频繁地改变凶器类型。
所以一周前死亡的那具尸体，脖颈处的勒痕便是最重要的参考物。
“梁大富把战利品藏在海螺里，抛尸后又拍下当天的照片，明显很喜欢大海。”
女王蜂撩了撩头发，拿起钓鱼艇的照片仔细查看了起来。
“人都喜欢把自己熟悉的东西当成最趁手的工具，梁大富的凶器会不会就藏在船上？”
不无可能，然而钓鱼艇就那么丁点大，早已被静海警方搜查过无数遍。
那么粗的一根绳子，又能藏在哪里呢？
“时队长，梁大富的家属到了。”
时崇点点头，示意女王蜂跟他一起去面谈室。
“您先生嫖娼的行为您是否知晓，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简单的寒暄过后，时崇开口问道。
梁太太愣了一下，肉眼可见她的情绪从惊愕，怀疑，变成不敢置信。
她轻轻拍了拍襁褓中的女儿，好半晌没说话。
“是那些女孩子对吗？”
时崇表情沉凝地注视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他需求比较强，之前怀梓楠的时候他要硬来，我不愿意，他就把我打了一顿。”
梁太太抹了抹眼泪。
“我哥说，男人都是需要发泄的，他让我给大富推荐了个泻火用的连连群。从那之后大富的脾气就好多了，虽然时不时还会动手，但没再强迫过我。”
梓楠是梁太太的二儿子，今年十岁。
“那些海螺标本是这几年有钱了才开始陆陆续续买的，以前没钱的时候，大富最喜欢的是他小时候捡的一个椰子螺。”
梁太太出神地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
“搬家的时候我妈不小心把椰子螺当垃圾丢了，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偷偷去把椰子螺找回来，在里面发现了这些东西。”
她抿了抿唇，把手心里捏着的小布袋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个绒布质地的布袋，约莫掌心大小，看起来就是专门装项链首饰之类的八宝袋。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三片微微发黄的指甲！
不同于梁大富家的收藏，这几片指甲血迹斑驳，边缘附着着棕黑的皮屑，散发出一股隐隐的腐臭味。
“这是他更早期的作品。”
女王蜂抬头看了时崇一眼，不意外他脸色同样阴沉。
“对不起。”
梁太太哽咽着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