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市殡仪馆今天被包场,上午七点到十二点暂停所有的出殡和火化业务。
竺姜姜坐车来到殡仪馆门口的时候,外面围了不少媒体工作者。
在今日到来的众多豪车之中,出租车显得特别不起眼。几个记者好奇地打量了下,就收回眼神,把注意力投入到其他到场的宾客身上。
竺姜姜想了下,为避免麻烦没有下车,而是把司机的车牌号码发给了夏金国让他放行。
殡仪馆的工作是个铁饭碗,她离职的这几个月,单位的职工除了多出几个新人,还是原来的那一批。
可以想像那一大家子知道她原来的职业会是什么表情,今天不过来走个过场,竺姜姜可不想横生枝节。
“大小姐,我们在大礼堂。你能找到吗,要不要我找人去接你?”是夏金国打来的电话。
“不用,我找得到。”竺姜姜挂断电话下车。
在这生活了三年,不说殡仪馆在停车场的榕树下放了通往大礼堂的指示牌,没有指示牌她也熟门熟路。
大礼堂在吉祥楼,是青龙市建设规格最高的治丧场所。
门前的楼梯由汉白玉雕琢而成,礼堂最多可容纳上千人,包场一次的费用高达六位数,上一个在这里办事的贵宾是知名物理学家王学军。
今天的大礼堂异常热闹,跟竺家平素有点往来的人几乎都来了,无法到场的也尽皆送上了花圈。
数百个风格各异的吊唁花圈像黄白交错的洪流,从礼堂内一直延伸到楼梯前的广场上。
礼堂内气氛沉肃,哀乐袅袅。
竺姜姜压了压头上的黑色鸭嘴帽,随手接过竺家派送的毛巾和帛金红包,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上香祭拜的队伍里,默默排着队。
竺建峰的棺材陈列在礼堂中央,小陈并着几个竺姜姜叫不上名字的亲戚在前头一一给来宾递上燃着的清香,而陈晨和竺建曦则浑身缟素坐在棺材边烧着纸钱。
队伍越缩越短,竺姜姜终于看到了竺父。
竺父脸色沉郁,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站在竺建峰的棺材边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偶尔会跟比较重要的来宾打个招呼,夏金国就站在他身旁。
小陈把三柱清香递到竺姜姜手上时,他瞳孔缩了缩,显然认出了竺姜姜。
竺姜姜连忙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可惜动作太大,一旁的竺父马上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看了过来。
竺姜姜低下头没有跟他对视,亦步亦趋按照吊唁的礼仪绕棺一圈,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竺建峰的尸体明显已经被入殓师修复过了,表面看不出来生前受了什么伤。
竺姜姜扫了一眼,妆容粉底偏白,唇色鲜红,风格老派,一看就是卢易峰的杰作。
而一头浓密服帖的假发则很明显在提示,头颅曾经在车祸中受到了重创。
感觉到竺父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停留,竺姜姜难免有些紧张。
想着看也看过了,竺姜姜上完香就打算脚底抹油。
没想到夏金国及时走了过来,引着她坐到了下面给宾客安排好的座位上。
“走完仪式我们就直接去吃饭了,大小姐稍微坐一会儿。”夏金国低声说道。
丧礼还有差不多半小时左右结束,竺家在云上酒店包了宴席,仪式结束后众人直接赴宴吃饭。
竺姜姜坐在椅子上闲得无聊,忽然身边冒出一个脑袋吓了她一跳。
“师傅,你怎么过来了,你跟竺家是亲戚啊?”
圆圆胖胖的大脸,挤眉弄眼憨态可掬,正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大唐。
“是有点关系,过来上个香。你最近工作怎么样,转正了吗?”竺姜姜刻意压低了声音。
礼堂中央哀乐震天,但这毕竟是丧礼现场,总不能太过张扬。
“实操过了三项,还剩丧礼礼仪这一关,今天过来学习一下。”大唐配合着说起了悄悄话。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竺姜姜你已经不是竺家的人了,有什么资格厚着脸皮出席丧礼?死者为大,我弟弟还躺在棺材里,你就在这边有说有笑,真以为自己是过来看戏的吗?”
竺建曦不知何时挺着肚子走了过来,神情怒不可遏。
竺姜姜自问说话是有的,说笑肯定没有。
但事实上,坐在这里的宾客哪个没有交头接耳?又不真是自己亲生儿子,谁还能傻呆呆坐半天从头哭到尾?
虽说有一百个理由足以呛回去,但考虑到身边的大唐,竺姜姜还是选择了不与竺建曦一般见识。
毕竟大唐还在殡仪馆正儿八经地上班,要是因为跟她打个招呼就挨骂,竺姜姜心里可过意不去。
竺姜姜摁住正想开口帮她解释的大唐,转身打算离席。
“屁都不敢放一个,你是心虚吗?”
没想到竺建曦见她沉默不语,却更是得寸进尺。
仿佛要把上回在寿宴上受的气一并发泄出来,竺建曦抬脚就往竺姜姜身上踹去。
“师傅,小心!”
这一脚竺姜姜毫无防备,站在她身后的大唐却看得一清二楚,心急之下便上前推了竺姜姜一把。
“哎呦!”
竺建曦一脚踹空,狠狠撞在大唐重若千钧的“贵体”上,被反弹了回来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这是在干嘛!”
竺父黑着脸走了过来。
竺建曦的肚子月份明显已经很大了,摔在地面后半天爬不起来,满头冷汗,抱着肚子泣涕如雨。
大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曦曦,你没事吧,别吓妈妈。”
陈晨红着眼圈闻声而来,一见女儿摔倒在地,顿时慌乱了起来。
“妈,都是竺姜姜这J人害的我。”
眼见竺建曦脸色苍白,还不忘咬着唇告状,竺姜姜不由地嗤然一笑。
她走前一步挡在大唐身前,“羊水都破了还不赶快叫救护车,好意思在这空口白牙。”
竺建曦低头往身下一看,只见地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滩粘稠的液体。
早已不是第一次生产,她瞬间便明白竺姜姜说的都是真话。
“宝宝才七个多月。”
素来娇生惯养的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六神无主,颤抖地捏着陈晨的手,急于寻求母亲的安慰。
“快叫救护车!”
陈晨一时没反应过来,也颇有些无措。幸得竺父还算清醒,转头就吩咐夏金国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