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送你一支“长相思”
云安收了剑走到萧灵面前,恭敬道:
“属下保护不力,还请公主责罚!”
萧灵早已是满脸泪水,此刻劫后逢生,看着面前的救星,甭提有多激动了,一把抱住云安的大腿,委屈地哭道:
“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
云安身子微微一怔,像是知道自己错了,沉默不语,静静地等着萧灵哭完。
叶思漓哭了一会儿,觉得累了,顾离忧替她拭去泪水,扶她起身。
“阿忧,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赶到的。”叶思漓说话还在微微抽泣,神情确是无比自信和欣喜,起身后便连忙将短笛擦干净,然后放好。
顾离忧见思漓没有受伤,终于也放了心,看着思漓小心翼翼地将短笛收好,面上突然有些不悦,说道:
“我当初送你短笛,不是每次都用来求救的。”
思漓见他突然生气了,摸了摸腰间的短笛,连忙解释道:
“对不起阿忧,我今日忘了带匕首,下次一定不会用你送的短笛来求救了。”
思漓连忙保证道,她确实不对,当初阿忧送她短笛是觉得她喜欢,特意送她的,结果从小到大,她每次在外面惹了事,每次一有危险,都习惯地吹响它,不管她在哪儿,阿忧总能立马找到她,久而久之,倒把它当成救命稻草了,这倒是显得她没好好珍惜阿忧亲手做的短笛,不拿来吹曲儿,尽拿来做这些名堂了,难怪阿忧会生气。
“你是觉得我在生气你拿短笛来求救?”顾离忧听着思漓的话更是生气。
叶思漓看着顾离忧沉下的脸,立马笑嘻嘻地凑上去,对视着他,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撒娇说道:
“阿忧,我知道错了,阿忧是担心我出事,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遇到这么危险的事了,万一遇见,我就躲得远远的!”叶思漓眨巴着大眼睛,信誓旦旦地说道。
方才的情况她倒是想躲啊……
叶思漓看了看早已昏迷倒在地上的楚慬,面上一惊,立马跑过去察看,却被顾离忧一把拉住,顾离忧不满地扫了楚慬一眼,看向思漓眼中的疑惑,抬手指了指小巷那头,解释道:“方才我已经通知了他的侍卫。”
顾离忧话音刚落,叶思漓便看见有人急急忙忙地从顾离忧手指的方向跑来。
“走,回家。”顾离忧扶住思漓的肩膀,思漓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她今日喝了酒,虽然不至于像那两个人一样迷糊,可身子确是乏力的。
思漓低着头等着顾离忧责备,良久,身侧才传来顾离忧的淡淡的声音。
“不准有下次。”
叶思漓猛地抬头看向顾离忧,见他不再说话,思漓猛地点头,咧开嘴笑着保证。
“云安,将萧灵带回我府上。”叶思漓忽然想到身后的萧灵,立马转头说道。
萧灵喝得实在有些醉,此刻虽醒了不少,但整个人站直都费劲,若是这副模样回宫,还不知道要在皇宫传成什么样子呢?
云安低头看着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萧灵,开口问道:“公主,你可还能起来?”
“我不起来。”萧灵干脆地摇了摇头。
“为何?”
“腿软。”萧灵按了按自己的小腿,确实该软,今日喝了那么多酒,又才死里逃生,光是她哭得那么久,就该累了。
“那……”云安看着赖在地上不肯起身的萧灵,犹豫了几番,还是说道:“属下扶你起来。”
“好!”萧灵抬头,大大方方地伸出双手,等着云安扶她。
云安犹豫地伸出了手,扶过萧灵的小臂,将她扶起,谁知萧灵脚下实在无力,起身并未站稳,整个人便栽入了云安的怀里,萧灵险险稳住,拍了拍云安的肩膀,说道:
“幸好你接住了我……多谢……”
云安身子僵硬,不敢再动,却被萧灵猛地一拍。
“还走不走了?思漓都走远了。”
云安这才扶住萧灵,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萧灵还未走两步,便又停下了,云安转头看向她,萧灵整个人直接倒在云安身上,口齿不清地说道:
“云安……我实在……走不动了……”
云安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惊慌地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空无一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萧灵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云安有些无措,纠结了半晌,这才小心地将萧灵打横抱在怀里,手中的佩剑也小心地拿着,以免碰着萧灵。
已是深夜,明月当空,街道安静至极,长长的大街,只有云安抱着萧灵稳步缓慢地走着……
“阿忧,到家了,你快放我下来。”不等顾离忧回答,思漓便自顾自地从顾离忧背上下来了,要是让祖父知道,她又要挨骂了。
身后的云安和萧灵也到了,四人轻声从侧门进了府,一路上避开了巡逻的守卫,安全到达思漓的玉笙院。
暮春涣夏看着几人狼狈的模样,也是一惊,连忙接过萧灵和思漓,带两人进屋洗漱。
涣夏开门出来,走到顾离忧和云安面前,对两人说道:
“小姐和五公主都已歇下,不过小姐方才吩咐了,云大人今夜便在此歇息,请。”
涣夏将云安待下去休息,顾离忧走近门口,暮春开门出来。
“今夜你们辛苦些,随时准备着醒酒汤,她们若是醒来,就让她们喝些。”
“知道了,公子。”暮春应道。
顾离忧回到自己的院子,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如果他再晚一些,阿漓便丧命于此了!
想到今夜的一批杀手,顾离忧微微皱眉,突然,院外隐隐传来声响,顾离忧瞬间起身转头看去,眸中充满杀意!
下一秒,顾离忧的杀意立马消失,连忙起身出门。
“阿漓?”顾离忧打开房门,便看见正趴在他院子墙头的思漓。
“嘘!”思漓放开一只手,方才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顾离忧小声些,她自己也压低了声音,说道:
“小声些,祖父会发现的……到时候……又要说我……”
是的,自从顾离忧住进来这玉笙院,叶思漓就常常翻墙过来找他,有时候也走正门的,但是思漓嫌正门太绕,她每次都在玉笙院的墙外搭个梯子。
一开始,思漓还自己偷偷地搬梯子,后来,顾离忧便直接给她放了个梯子在墙外,省得她搬来搬去。
顾离忧连忙上前,将思漓稳稳接了下来,将思漓抱了下来,顾离忧才发现眼前的人有些不一样。
“阿漓,你醉了?”顾离忧低头看着思漓,试探地问道,她方才回府的时候,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怎么睡了一觉反而酒劲上来了?
“我没……谁醉了?”思漓拂开顾离忧的手,自己独立地走了两步,身形猛然一晃,顾离忧刚要上前扶她,她却伸出双手保持平衡,勉强站住后,转头看向顾离忧,得意地扬了扬手,笑道:
“你看,我就说我没有醉吧!”
话音刚落,思漓便猛地失去了平衡,身子直直地往地下栽去!
叶思漓有些怕疼地闭上了眼睛,却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忧?”叶思漓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顾离忧将她稳稳地接住,盯着顾离忧发了神,片刻后才猛地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叶思漓拍了拍顾离忧的肩膀,而后转身朝院中走去,还不忘回头对顾离忧说道:
“前些日子我将‘长相思’学完了。”
思漓口中的“学完”,不是说招式学完了,“长相思”她自幼便开始学习,舞蹈动作她早就烂熟于心,她此刻的“学完”,指的是完全领会了。“长相思”是在古籍残卷中发现的,总共应是十二式,现存却只剩了十式。多年来无数人终身专研其道,却不得要领。
思漓如今领悟了最后两式,若是传出去,定称得上一代舞学宗师!
顾离忧也有些惊讶,却因为此人是她,便也觉得正常了,只是看着摇摇晃晃的思漓,有些好笑,道:
“你大半夜翻墙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
思漓站在桂花树下,缓缓转身看向顾离忧,月色朦胧,透过桂花树洒在思漓身上,更增了几分仙意,忽然,思漓微微歪头,咧开嘴角,对顾离忧说道:
“阿忧,”
“这支‘长相思’送给你。”
阿忧,这支“长相思”送给你……
很多年后,每个孤寂的夜晚,顾离忧总会想起今夜,这个女子为他起舞,身姿轻盈,衣袂翻飞,皓月当空,桂花飞舞,她的一瞥一笑便这般深深印在了脑海……
顾离忧看着面前翩翩起舞的女子,或是醉酒的缘故,思漓的眸子带着些许的迷离,反倒增了几分别样的滋味。顾离忧拿出腰间的玉笛,玉笛声响,舞姿轻妙,合二为一……
思漓身姿姣好,眼眸灵动,举手抬足间勾人魂魄,渐渐的,她动作减缓,神情暗淡下来,逐渐变得悲凉。蓦地,思漓脚下加快,身姿翻飞,裙角翩翩,随风而动!笛声也变得急促、悲凉,像是一对爱侣正经历着悲痛的生离死别!笛声开始低沉,缓慢而悠长,如同明明相互爱慕的两人却不得善终,悲切、凄凉……思漓踏着月色,身姿柔软,纤长的玉指似乎想要捧住那月光,可是啊,月光纵然皎洁,却总有散去的一刻……手掌虚捧着月光,思漓抬头望去,良久,手指微微颤动,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划破了一片夜空……
明明是一对恋人,却生生分离!
生而不得见,死而不得伴……
顾离忧愣愣地盯着思漓,不得不惊叹“长相思”的传神,流传百年,果真名不虚传,只是,顾离忧觉得心口有些闷痛,像是与百年前的那对男女相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凄苦和绝望。
一舞毕,叶思漓也站在原地许久,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心中所有的压抑随着这口气也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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