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幽静独行,清风拂面心自宁。
蜉蝣一直以来都在不懈地努力着,尽管它们这个族群中的绝大多数成员仍然逃脱不了朝生暮死的宿命,但这漫长的整整十万年时间里,蜉蝣们又怎会毫无作为呢?
就在共工神殿所在山峰往东过去的第三座山峰和第四座山峰之间的山涧,山涧溪水最终汇入山脚蜿蜒盘旋而去的大河。
在山涧和大河的交汇处,有着一个浑然天成、鬼斧神工般的钟乳石洞。钟乳石洞洞口大约只有成人脑袋大小,内部却极为宽阔,大约占了山腹的十分之一大小。
蜉蝣一族踏入修行的族人,就全部栖息在这座石洞内。
栖息在这里的蜉蝣族人,是蜉蝣一族得以扭转命运的关键力量——一支规模并不算特别庞大的踏入了修炼的生力军。
粗略估算,大概有一万余只蜉蝣生活在此处。
其中二阶的蜉蝣数量约摸两千只上下。
而处于一阶修为的自然占据多数,约莫八千多只之众。更细分下来,一阶大圆满的有约两千多只,一阶后期的亦有三千多只......
每一年,当整个蜉蝣族群如云雾一般在空中悠然飞舞、绽放着生命传续最后的绚烂时,这群身处钟乳石洞内的蜉蝣便会出发,去精心筛选那些具备灵性资质的同族,并向他们传授修行之道与法门。
这样的场景是痛苦的!
这样的场景又是悲壮的!
不论痛苦还是悲壮,蜉蝣们没有任何一只退缩,反而竭尽全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绽放自己所有的光华!
由于蜉蝣族群本身的数量极为庞大,因此每年觉醒灵性的族人其实并不在少数。
然而,真正能够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成功领悟并引导灵气进入体内从而踏上修炼之路的,却是凤毛麟角。
就算跑遍了十万大山,亿亿万计的族人,成功的却只有一两千左右而已。
踏上修炼这条道路,并不意味着就能够从此高枕无忧、一帆风顺。
那些已然开始修炼的蜉蝣们,尽管拥有了超越普通族人的能力,但每年仍然会有不少族人不幸陨落。
然而,生命的轮回从未停止,每一年都会有新的族人勇敢地踏上这艰难的修行之路……
如此循环往复,蜉蝣一族始终在悲欢离合之中徘徊前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令人惋惜的是,如今每年能够觉醒灵智、具备修炼资质的族人变得越来越稀少,而真正能成功引气入体、迈入修炼门槛的更是寥寥无几。
不过,相较于那些只能朝生暮死、短暂存在于世的普通族人而言,这些经过艰苦修炼的蜉蝣无疑是幸运的。
它们至少知晓了一年之中竟有着春夏秋冬四个截然不同的季节,亲眼目睹过春天绚烂多彩的花朵、秋天皎洁如水的明月、夏天倾盆而下的暴雨以及冬天漫天飞舞的雪花所构成的别样美景……
对于蜉蝣来说,这样的经历已足以让它们感到心满意足。
因此,它们的心中都充盈着对共工祖巫无尽的感激之情。正是这位伟大的祖巫赐予了第一只蜉蝣神品印记,才让它们获得不一样的人生轨迹,使得原本渺小脆弱的生命焕发出全新的光彩与意义!
如今,终于到了报答这份恩情的时候。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蜉蝣的内心显得格外宁静平和。
苏小丫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蜉蝣,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这小小的生灵已然与整个广袤无垠的天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成为了大自然中和谐共生的一部分。
那是一种看透生死的淡然平和,不喜不悲。颇有一种“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的明悟豁达。
在所有人的意识里,十二神品就是钥匙,钥匙就等于祭品。
所以,除了十二祖巫,其他人都是这种想法。
哪怕苏小丫和虞书衡觉得未必会这样的结局。毕竟,如果注定是祭品,十二祖巫应该不会将十二神品印记赋予生灵。
只是,凡事皆有例外,不是么!
不到结局,谁也不知道十二神品到底会如何。
若是之前,玄冥、共工他们绝对会打着包票说:真的就是字面上的钥匙的意思。
可是现在,世事变迁难料,更何况还有空间出口的……
所以,十二祖巫现在也不敢打包票了。
这样一来,共工就尴尬了。面对蜉蝣,他是真的说不出来……
倒是蜉蝣,淡然一笑,环视一圈,清冷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悦耳动听:“不知道哪一位是闯关人?”
呃!
苏小丫倒也没有退缩,直接上前一步,奉上一个真诚的微笑:“蜉蝣道友有礼了,在下正是闯关人。”
“好!”
蜉蝣声音依然清冷,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只是,“好”是几个意思?
苏小丫微张着嘴,搞不明白蜉蝣是什么意思。
只是,蜉蝣也没再理会苏小丫,反而恭恭敬敬的给共工跪下磕了三个头。
苏小丫看得目瞪口呆,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昆虫跪拜。
怎么说呢,蜉蝣那细细的看起来脆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给折了一样的三对足,后面两对短足安然落地,前面一对长足曲跪于地,翅膀在身前一抱,声音依然清冷:
“共工祖巫在上,弟子谢祖巫垂怜赋予长生,今拜别!大恩来世再报!”
共工再也忍不住,眼中泛上泪痕,心底忍不住酸涩。他,舍不得蜉蝣去死。
可是,如果不能集齐十二神品,芥子空间无法打开,所有人就没办法离开。
一个和无数个,这个算术谁都会算。
可是一个生命和无数个生命,却沉甸甸的,令人无所适从。
良久,共工才嘶哑着声音,艰难的开口:“你……可知,”
顿了半晌,共工才继续开口:“这一去,生死难料!”
蜉蝣笑了,笑得极为真诚。祂这一生真的挺值得的,祂看着共工,格外真诚的开口:“生者,假借也;假之而生生者,尘垢也。”
苏小丫呆呆的看着蜉蝣,心里的震动无以言喻,这就是舍生取义成仁么?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当初看到这句话的时候,苏小丫是极为敬佩的。可是,没有设身处地直面这种选择时的震撼。
不得不说,蜉蝣是真的极为豁达。看看人家的觉悟——生命如同借来的东西,生死不过是自然的变化,不必过于执着。
这份悟性,苏小丫承认她是没有的。相信,虞书衡也是没有的。
他们两人在蓝星应该是嘎了,这才穿越重生。可是,他们依然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想要努力修炼到金字塔顶尖,去寻找回到蓝星的路。
他们,想要回家!
这已经成了执念,而且他们两个谁也不会放弃。
所以,苏小丫更明白,生与死的抉择有多艰难。
对于将世间万物视为梦幻泡影,将生死当做虚幻,自认不必过于执着的那些人,苏小丫是钦佩的。
如果可以,如果没有死而复生,她或许也会追求这样的心境。
可是,没有如果!
死过一次的结果,就是她更想活着!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那是上一世的她追求的。
如今,她只想努力的活着!
活着找到回家的路。
活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