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煄有幸与皇帝陛下同桌共食御膳,又得了赏赐回来,惊掉一堆人的下巴,即使稳重老成如周烨也忍不住嘟囔句:“走狗屎运的!”
旁人看见周煄这样也想学啊,可不知为何都没人再从皇帝那儿拿到赏赐,惴惴不安之下也就不了了之,此为后话。其实,刷皇帝的好感度哪儿有那么困难,那些学周煄的人拜的是二师傅,周煄也不过是照着模板——徐子旭做的。没错,以一介外甥之身,凌驾于众皇子之上,徐子旭一直都是周煄学习的榜样。周煄见过一次徐子旭与陛下相处,融洽自然,犹如民间甥舅,当时就明白在皇帝面前刷好感,该用朴实自然风格。那些学周煄的人守着规矩,不经意哆嗦的手就把他们出卖了,如何能成。
说到徐子旭,好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他和恭郡王分手没有,周煄初入宫廷,地皮都没踩稳,不好意思多事,如今正好打听打听。
“徐大人回山东了。”这是周灿给周煄的答案。
“咦,回去了,灿哥怎么知道的?”
“徐大人是名人,一言一行多少人看着呢,人都走十来天了,你没反应过来啊。”周灿笑道,心里更有数了,都说周煄和恭郡王关系不好,看来是真的,那些在宫里长大的皇子,谁没个眼线,恭郡王连这些小事儿都不给周煄说,也不怕他闯祸连累恭郡王府。
周煄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给错过了。
不是说徐子旭和家里闹翻了吗?徐驸马可是扬言要把不孝子逐出家门的。唉,有大长公主做亲娘,徐家哪里舍得,真是好命啊!周煄感慨道。
周煄继续和学里同班打听徐子旭的消息,听了一耳朵八卦回来。
晚间赶着宵禁回府,照例去给王爷王妃问安,没想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小小年纪,不思正道,弄乖撒娇,你怎么不投个女胎啊!”恭郡王见人就骂,“你这个年纪,上中级班就是本分,你怎么有脸到陛下面前卖弄,丢底败怀,简直伤恭王府的脸面!”
“晨昏定省,还要你老子娘等着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现在居然宵禁了才回来,被拦了别指望老子去捞你。”
“本来就指望不上啊。”周煄闲闲道。
“你说什么!”恭郡王怒发冲冠。
“我说父王,谁惹你不顺心了,找那人去啊,我哪天不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宫学课业那么重。往天都是对的,今天就错得离谱啦?”周煄直翻白眼,合着恭郡王的日常是吃饭睡觉骂儿子,自己脑门上贴着出气筒三个字吗?
“你还敢顶嘴!”恭郡王气得满屋子乱看,想找个趁手的工具给周煄一顿胖揍。
“唉,定是因为我在的缘故才让父王生气,我走了,您别气啊。”说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麻溜滚出正院。
背后留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恭郡王。
周煄就纳闷了,这种水平的恭郡王,怎么能打败太子,成为皇子中的第一人。这些日子接触到的叔伯们,没有傻瓜不说,个个都是老狐狸,周煄甚至不敢在他们面前卖弄小巧,怎么看恭郡王都不够水平啊。难道是皇帝故意竖个傻瓜当挡箭牌,还是徐子旭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亦或者主角光环自带漂白效果?
周煄跑回清泉院,往贵妃榻上一倒,丫鬟们赶紧过来伺候。
春妮捧了凉茶过来,指挥小丫头们伺候,笑着道:“主子念书辛苦了,这是新制的凉茶,放了好几味解暑的药材,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嗯,挺好的,下次别弄这么甜。”周煄随口评论道,春妮忙不迭应是。
“对了,嬷嬷呢?”周煄院子里能不加前缀称呼为嬷嬷的只有柳嬷嬷一人。
“嬷嬷昨晚贪凉,今早起床就有些不爽利,怕过了病气给主子,如今歇着呢。”夏至解释道,周煄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没和柳嬷嬷照面因此不知。
“嗯,我去瞧瞧。”周煄翻身起来。
“主子,晚饭还没用呢~”春妮提醒道。周煄如今一天两顿都在宫里吃,只是如今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周煄除了带些点心课间垫垫,晚上回来还要再加一餐,幸好院子里自有小厨房。如今清泉院的份例几乎也恭郡王齐平,小徐氏再不敢委屈了这个“儿子”,有些时候甚至委屈自己也要满足周煄,越发有捧杀的架势了。
“回来再用。”周煄穿过精心打理院子,去后面下人房探望柳嬷嬷。
柳嬷嬷自己一人独占三间屋子的厢房,周煄进去的时候,柳嬷嬷已经被通知过了,正站在门口等呢。
“嬷嬷做什么,快进去躺着,咱们不讲这些虚礼。”
柳嬷嬷避开周煄扶她的手,退后几步道:“老奴这是风热,且不敢靠近主子。您来看我一片心,老奴感动得很,更不能让您冒险。”
这年头一个感冒能要人命,周煄也不坚持,站在门外说了几句,怕累着柳嬷嬷,赶紧让她回去歇着了。
周煄沉默着回去,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柳嬷嬷都老了。
是了,柳嬷嬷本来就是王妃徐氏的奶娘,后来又跟着自己操劳,病痛自然就找上来了,可若是柳嬷嬷下去了,清泉院的内务又谁来牵头呢?春妮、夏至、秋收、冬雪四大丫头都是要嫁人的,他不放心。
周煄回到主屋,稀里糊涂吃了加餐,坐在院子里纳凉。
程木这个小机灵接过春妮手里的托盘,过来给周煄添茶。
“别闹这些虚文了,坐吧。”
程木知道周煄最是和气一人,对下人也不苛责,放心坐了,回禀道:“都打听了,不知何事触怒王爷。”
“徐大人那儿呢?”周煄不信,难不成恭郡王是因为每个月那几天到了?
“徐大人都走十多天了,也没有信件、礼物捎回来,应该和徐大人无关。”
那就奇怪了,莫名其妙找自己的麻烦作甚。
周煄不明所以,知道第二天晚上接到西山寺传来的密函才知道,因果出在周俦,嗯,莫愁身上。
莫愁、莫愁,永不发愁。改名后的莫愁决定不在委屈自己,可为他发愁的人不知几凡,有周煄这种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还有恭郡王这种气得肝儿疼的。
恭郡王就不明白了,养了那么多儿子,怎么就他们兄弟事儿多,周煄在府里给自己添堵不为过,莫愁在外面卖起爹来更是不遗余力。肯定是徐氏刁钻太过的缘故,恭郡王暗想。
莫愁又做了什么?
他在西山寺给他爹娘做道场!
恭郡王忍了又忍,勉强告诉自己不告而诛不行,亲自去了西山寺一趟,当然,秘密的。
入西山寺的时候,莫愁正披麻戴孝的跟着和尚们念经,一殿烟火缭绕。
恭郡王看着一屋子乌烟瘴气就来火,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和莫愁搭上话了。
寒暄过后,问道:“听闻是你养父过世,你怎么连母亲的法事一起做了?”就算在不待见徐氏,恭郡王也不想头上戴绿帽。
“哦,这不顺手嘛~”莫愁毫不在意道。
顺手?有这么顺手的吗?两个爹一个娘,你也不怕日后在地底下打起来!
恭郡王又道:“如此张扬,日后生父找来岂不尴尬?”
莫愁奇怪得上下打量了一遍恭郡王,道:“这位先生说话奇怪,从人情上讲,生恩不及养恩大,若是我生父母是计较这些的,那我真是谢谢他们当初把我扔了,不然在这种人品的父母跟前长大,我也长不成现在这般仁义礼智信俱全的模样。哼哼,再说了,朝廷律法规定,三岁以下,收养从父姓,视同亲子,我从小就没见过生父母,本就该是我爹的儿子。”
品行不佳的恭郡王噎死。
莫愁还嫌不够,恭郡王一出现遮遮掩掩说这些莫愁就猜到他身份了,当面打脸的爽快劲儿让他化身话唠,道:“唉,也是我爹仁义,受了一点恩惠,涌泉相报,把我养到这么大,还怕后娘待我不好,都没娶妻,如今正该我尽孝心的时候,自然不能马虎。不知我那生父母是犯了什么大罪的人,我爹怕我自伤身世,从来不肯跟我说。”
“你怎知生父母是罪人?”恭郡王囧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犯什么大罪了。
“这不明摆着吗?先生看我,男孩儿、身体健康、无残疾、长得还不丑,这样的人就是穷人家卖儿卖女也不会卖我这种啊;若是富贵人家又为何让血脉流落异乡?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是罪人之后。”
“你我萍水相逢,你就不怕我说出去?”恭郡王挑眉。
你没毛病吧?莫愁把这几个字刻在脸上,讽刺道:“不过推测,我说是就是啦,县官大老爷来问我肯定是不认的。从谁的姓是谁家的人,我爹正经良民一个,先生可不要污蔑死人啊!”
莫愁同情得看了一眼恭郡王,起身就走,嘴里嘟囔道:“毛病,跑到灵前说死人坏话,这人病得不清啊。”
莫愁成功把恭郡王惹毛了,恭郡王没有理由折腾莫愁,只好回来加倍折磨周煄。
周煄心想,这可真是难兄难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