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儿还想开口再问,郑妃已经笑道:“不是清和宫夫人就好,她前些日子受了那般的惊吓,本宫还在担心她的身体呢,不想人家是个有福的,却是本宫白操心了。”
夏太医口中诺诺称是,又嘱了汲儿几句如何煎药服药,便匆匆告辞。
眼看得夏太医出了宫门,郑妃不觉冷了脸。
“义父昨天才捎信过来,说那几个人没有抓到,全都让跑了。他自己还折了不少高手。这个赵宣玉,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神通?”郑妃皱了眉。
汲儿答道:“前番想是吕相邦亲自出手,定然能治得死的,却不想,前脚刚取了那人的一块玉佩和所有的证物回来复了命,接下来却又让人给跑了。”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郑妃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按奴婢说,娘娘您也不用慌。”汲儿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证据咱们不是已经抢回来了吗?”
“证据……”郑妃沉吟。
“就是那婴孩儿的尸首还有些几年前的一些衣物食具什么的,全被一把火烧干净了。”汲儿提醒道“没了那些东西,他们也拿不出别的物证来,空口无凭的,谁会信他们?”
郑妃皱了眉头,想起那具婴尸来却是心口一呕,直想吐。强忍了那股恶心,又连着喝了几口安神茶,这才又躺了下来闭着眼睛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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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的那件银缎子礼服很快就做好了,里面是一件纯银色的深衣,外面是一个大披袍,针工局这些姑娘们的工作效率高得让我吃惊。
我看着那件如月光般华丽的深衣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夫人,这个颜色虽然华丽,会不会素了一些啊?”青雪站在一边问。
“不会素的,这个颜色刚刚好。”我扯了一条袖子放在脖子下面比了比,又问青雪“这身礼服配我那双刚做的袜子怎么样?”
青雪掩口一笑:“夫人是想问要配什么样的锦履吧。”
“嗯,都问。”
“夫人放心吧,这件衣服配奴婢刚给您做的那双锦履便是极好的了。”
“嗯,你办事,我放心。”我咧嘴一笑“病人今天胃口可好?”
“好多了,也能吃也能睡,也没见怎么说胡话。”青雪答道。
“那就好。好生照看着就好,明日再让夏太医给她诊诊脉。”
“是。”青雪领命而去。
我继续盯着这身华服左看右看,心里实在是喜欢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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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台上,夏芸正猫着腰努力把一大桶水往上提。身后一个略年长一点的宫女赶快赶了过来帮着她把那桶水提了上来。
夏芸一抬头,却是认识的,正是宫女云英,夏芸笑道:“谢姐姐帮忙。”
“不必谢,”云英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觉吃了一惊“这个小丫头子可是清和宫里的夏芸?”
“姐姐您还记得我啊?”夏芸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道。
“你这小丫头子,我怎么记不得,前年才入的宫,我还带过你几日呢。”云英也笑了,随手把帕子递给她“前番时日不是听说你被调到内殿伺侯了吗?怎么反倒出来打水?”
“别提了。”一说这事儿夏芸就满肚子委屈“前些时日,宫里来了一个病人,又是怕见风又是怕见光,还怕声音。张公公说我这个人话太多,怕是吵着那个病人休息,硬是把我从内殿撵出来了。”
“什么病人啊?能会这么金贵?你们那宫里不是就你家夫人一位主人娘娘吗?难不成会是陛下的新宠?”云英一边掩了口笑,一边盯着夏芸看。
“才不是陛下的新宠呢,就是个见不得光的人,整天窝在那个黑屋子里,门也不见她出。要是陛下的新宠,怎么会这般藏着掖着的?”夏芸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那桶水拎在手里一摇三晃地下了井台道“姐姐,我先回去了,灶上还等着我这桶水做饭呢。”
“去吧去吧。”云英冲着她一笑,淡淡地目送她离开,转身向秋池宫走去。
汲儿听了云英的话,不觉冷了脸:“藏着掖着?那小丫头可是这么说的?”
云英道:“对,她亲口这么说的。”
“这可不对……按说一个婢子哪怕有了疯病,也万般不必这么藏着掖着的啊。”汲儿深思了一会儿又交待道“此事不可再说与别人,你可记住了?”
云英诺诺称是,施礼退下。
幕帘后面,突然传来几声干咳。
汲儿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进了内殿,只见郑妃兀自坐在榻上,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掩了口连声咳嗽得脸都红了。
汲儿连忙走上前去,轻抚了郑妃的后背,一阵揉捏,过了半晌,郑妃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一些。
“什么事?”郑妃轻声问。
“没什么事。”汲儿随口答。
“又不说实话?”郑妃眉头一皱。
“没什么,只是清和宫里那个病人有些古怪。”汲儿不得已道出实情“说是不让人见,奴婢觉得有些怪了。”
“不让人见?”郑妃奇道。
“想是她那个病怕风吧。”汲儿赶快打岔。
郑妃沉吟半晌,突然抬头轻声吩咐道:“把夏太医找来,我有话要问他。”
夏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内,不敢抬头。
“夏太医,此番却是怎么了?不就是在清和宫里见个病人吗?随口问一句,你却吓成这样?”郑妃掩口一笑。
“小人不敢……”夏太医的脸全红了。
“请用茶。”汲儿奉了茶到夏太医面前,看着他却是一笑“这看个病人也没什么不妥的,夏太医何故吓成这个样子?莫不是他们清和宫里给了你不该给的好处?”
一句话戳中了夏太医的痛处。夏太医不知是诈,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倒地便拜:“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
郑妃和汲儿互换了一下眼色。
汲儿淡然开口问道:“如实说来。”
夏太医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前些时日,清和宫里到太医馆要找一位医治心悸之症的医官,馆内便推荐了小人去,小人初时只以为是普通心悸失眠的案子,本就不以为意,没想到去了那里一看,却是一位女子,看她服色,也不象是宫女,更不象是贵人。只是那清和宫夫人却对她分外看重,不止多派了几个人来看护着,还一再交待要小心医治,万不可马虎了。”
郑妃娘娘冷了脸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夏太医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小人看那女子却象是得了失心疯症,听张公公说这名女子之前似乎是吃了什么能让人致疯的药物,这么多年了,却是时好时坏,神智经常不清楚。我看那女子脉象还好,只是神态有些失常,只得开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物给她。张公公却一再交待我,此事不能外传,后来……后来……”
“后来如何?”汲儿忍不住逼问。
“后来那清和宫夫人亲自问了病情,还……还给了我几块大银锭,我一看这银锭太大,也不敢收,那张公公却是硬塞到小人怀里,还嘱小人千万不要说出去……小人这才……这才不得已收了这银子。”
夏太医抬头偷瞥了郑妃一眼,却见那张漂亮的脸已经渐渐变了颜色,夏太医吃了一吓,赶快再次下拜一再口称有罪。
“那个病人长得什么样子?”汲儿问道。
夏太医皱了眉头想了一会儿,道:“瘦瘦的,白白的,狎长脸……对了!她的眉心有一颗很明显的红痣。”
郑妃手里的杯子应声而落。
汲儿也白了脸,赶快取出帕子给郑妃左右擦拭。
“那个病人,她可曾说过些什么?”郑妃冷着脸问。
“那个病人说话疯疯癫癫,一会儿是哭,一会儿又是笑,一会儿又说什么姐妹……对了,反反复复就是一句:姐妹害死孩子……”
郑妃的身子左右一晃,汲儿赶快一把扶住她。
夏太医吓了一跳,更加不敢抬头了。
郑妃努力定了定神,这才轻声说道:“没事的,夏太医,你先退下吧,本宫有些累了……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外人。”
夏太医如蒙大赦,赶快施礼退下。
眼看着夏太医走出大门,郑妃强定了定神,喃喃地道:“到底是被她给找到了……这个赵宣玉,哪儿来的能耐?杀了那么多高手,还能把人都给悉数救走?相府上十几个高手啊,尽皆横死,却只找到了阿圆一个人的尸体……”
“娘娘,你却慌个什么?”汲儿急着给郑妃用力捋着后背道“左不过是个疯子而已,哪怕治好了又如何?手里没有一点证据,我们怕她作甚?那个疯子在这冷宫里关了那么多年,也不见她使出什么风浪来,如今借着这个赵宣玉,她又能如何?娘娘啊……切莫多想,切莫多想了啊……”
“赵宣玉,赵宣玉……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通?什么样的神通……”郑妃嘴里喃喃地说着,眼角的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汲儿眼看着她是又范了心病,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只得一味地揉着她的后背,连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