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百官会入宫谨见祈福。
宫里突然忙碌起来,红樱擅长烹饪被借去了外雍帮助准备膳食,青雪因为字写得好,博学多识又深识礼仪服制,被调去了内司服,协助督管各宫贵人的服制定做。
看着大家这么忙,我向阿政请求让容儿进宫来帮帮我,容儿熟知礼仪又做得一手好点心,或者可以帮得上我的忙。阿政欣然相允。
这一天,盛妆的容儿进了宫,我看她好象是胖了一点了,气色也愈发地好了。一进宫容儿就忙了起来,张蒿也拉着她不停地问这问那,这几日进宫的人太多,保不齐这清和宫里也会住进来贵戚呢,要赶快把该备的东西都给备好,可不能一时手忙脚乱给夫人丢了脸面。
容儿满目含笑,带着宫人们将宫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还做了不少点心,说是过几日好给宫里的小孩子们吃。看着她这么辛苦,我心里十分感动,原想拉着她多说几句话的。
没想到今天这清和宫里却意外迎来了一位十分尊贵的客人。
实话实说,这个人真的挺帅的,就是那个下巴光溜溜的让人看上去不太舒服。
尽管有宦者的身份打掩护,但是他的名气实在太大,连我这从不看历史书的理科生也知道他天赋异禀,某种天份极其强悍。如今面对面地和他坐在一起,私下里感觉很是别扭。
“长信侯请用茶。”我低着头向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谢夫人。”他低头谢道。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又尖又细,但是总觉得是在故意作态。
我低着头看自己的指尖,含笑不开口,断定他这一次前来定然有话要说。
果然,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位帅哥发话了。
“本侯素闻玉夫人美名,昨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今日小侯特来拜望,若有叨扰,还望夫人海涵。”他躬着身子,这一番话说得甚为谦恭。
我瞥了他一眼,想起昨天中午他与太后在一起的那副轻薄之态来,不禁微微一笑,说不定正因为他是个出身低贱的轻薄之人所以见了我这样的市井泼妇反倒更感亲切了吧。
“君侯亲临清和,使得本宫蓬筚生辉,倒是小女子昨日失态,让君侯您见笑了。”我掩面一笑,假装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夫人为真性情之人,本侯感佩不已。”他把眉毛一挑又低头行礼。
“君侯说哪里话,常闻君侯天赋异禀,为朝中股肱之臣,更是国家大器。小女子对君侯之名才是早有耳闻呢,昨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我嘴里说到国家大器,又莫名其妙地想到关于他用勃起的**玩弄车轮的那些传闻,心里又是八卦又是恶心。
嫪毐完全没有听出我话里有话,反倒得意的一笑,道:“小侯托大王鸿恩,于朝中担任要职,自当尽心竭力,所谓大器二字却愧不敢当,只为肝脑涂地,报效大王恩典而已。”
我掩口失笑,心中暗道:嫪大器,本宫说的可是器官的器哟。
“国有君侯如此贤才,可谓社稷之福,黎民之福矣。”我再次施礼。
我们两个就这么你来我往相互吹捧着打太极,半天也没有涉及正题。
我眼下还不明此人底细来由,所以在他面前只一味闲话吹捧,却并不将话题扯得太深。
转眼茶已经喝了多半壶了,我让身边的侍儿下去添茶。那嫪毐,将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我暗自会意,让侍儿将茶添好便退到门口守着。
下人一走,嫪毐似乎松了一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美的匣子来,放到面前的案几上,低头说道:“得识夫人实为本侯之幸,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他一边说一边低着头将匣子推到我的面前来。
“君侯破费了。”我一边说一边轻轻打开匣子,只看了一眼就惊了一跳,因为匣子里面这件东西看着很眼熟。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那嫪毐以为我是被宝贝惊艳到,不觉得意地压低声音说:“这一枚就是可与和氏之璧相媲美的随侯珠,小侯看这后宫佳丽三千,也只有夫人有此鸿福当得此宝。万望夫人笑纳。”
随侯珠?我还真听说过,这件礼物可真是不薄啊!
我收了手,正色对嫪毐说:“无功不敢受禄,以君侯的身份地位亲自来看望本宫,本宫便已经十分感动,断然不敢再受此厚礼。”
“无妨无妨,”嫪毐把手一摆“不过一颗珠子而已,如今夫人受得大王如此宠爱,想要什么会是没有的呢?日常里的俗物自然是入不得夫人慧眼,只有这般奇物才能够配得上夫人啊。”
我低头又看了那大珠子一眼,直视嫪毐轻声问道:“本宫说话向来直来直去,斗胆问上一句:君侯下此厚礼,必然会是有所缘由的吧?”
“爽快!”嫪毐将手掌一拍,满目赞赏“本侯还就喜欢夫人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
我不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夫人见过吕相邦吧?”他说。
终于涉及正题了。
“见过。”我答道。
“夫人以为他为人如何?”嫪毐问道。
“小女子不敢妄议朝中大臣?”我答道“君侯与那吕相邦同朝为官,对于他的人品自然要比小女更为熟悉一些。”
嫪毐把手一拍道:“夫人也不是外人,又是这般豪爽大气的性格,嫪毐也就不与夫人绕弯子了。”
嫪毐把身子往前一探,压低声音道:“吕相邦为人专横跋扈,把持朝政非一日两日,本侯与他同为朝中重臣,他却事事处处与本侯为难,本侯只一心为国为民尽心竭力,却处处被他排挤。说实话,本侯这心里可是委实不太好受啊!”嫪毐把腿一拍一副受尽委屈小媳妇的样子。
我心下暗笑,吕相邦哪怕不与别人为难,也断会与你小子为难的,你也不想想那赵太后与吕相邦以往是什么关系,你小子如今与赵太后又是什么关系!
“小女子才疏学浅,朝中大事,委实不懂。实不知吕相邦为何要与君侯为难呢?”我又拿出一副呆萌的表情来。
“朝中大事夫人不懂,那么宫中之事呢?”他眼角一斜,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道:“小侯听说那新晋的美人雪伊可是吕相邦的义女啊。而且……大世子扶苏的母亲郑妃也是由吕相邦亲自荐入宫内的。”
我低头一笑:“君侯对这宫中事务也向来熟悉得很啊?”
“夫人不是外人,本侯也喜欢直来直去,这实话说了吧。”嫪毐把胸一挺,故作老辣之态“前朝之中与后宫之内盘根错节多有瓜葛,若是毫无根基之人,在这朝堂之上与这后宫之中可都是不好呆下去的。”
我只低头不语。
那嫪毐以为说中我的心事,赶快继续说道:“夫人尽管眼前与大王颇为情深,奈何这吕相邦时常从中挑唆,说夫人为那赵氏之女,未必与大秦一心,时常劝诫大王要对夫人少一些宠爱,少一些亲近,免得他日与赵国再起纠纷,大王会因为顾及与夫人之情而陷入两难------难道夫人还猜不出来吗?吕相邦此番送自己的义女入宫可不就是为了来抢夫人的宠爱吗?”
“雪伊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我一边说一边就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夫人啊……”嫪毐的语气变得更加苦口婆心起来“夫人眼前只是看到了这一个雪伊。怎么不知道,这世上可以再有她十几二十几个的雪伊?只要吕相邦愿意,以后自然会有更多的美人被送到宫里来!这个雪伊只是眼前不得大王宠幸也便罢了。若是一直这么不得大王宠幸,吕相邦自然还会再送更多的美人入宫,直到分走了夫人的所有宠爱为止啊!夫人……此狼子野心,夫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本宫又没有得罪他吕相邦,他何苦要这般对待本宫啊?”我故意拿出一副呆萌无辜的表情来。
“哪里是因为夫人得罪过他吕相邦?明明就是因为他吕相邦一心贪权!于前朝之中,他不停排挤本侯,也不过是为了独揽大权而已。而于后宫之内,他又这般使人争宠,还不是为了连后宫也一手把持了吗?这样一来,宫里宫外,朝上朝下,还不就是他吕相邦一个人说了算?唉,这般歹毒之人啊,也实在是可恶至极!”嫪毐明显是动了真情,说着说着不免咬牙切齿起来。
“那么本宫又该如何自处呢?”我的眼神由呆萌无辜转为可怜巴巴起来。
“要按我说,夫人不妨与本侯联手!”
“联手?如何联手啊?”我问道。
“这个简单!”嫪毐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如今这后宫之中,只有夫人独得大王宠爱。在大王面前,就有劳夫人多为本侯美言几句,那吕相邦虽然专横,还不最终都要听大王的吗?而于朝堂之上,本侯也是说得上话的,大王早晚说起来,我自然会力挺夫人您。你我相互扶持,只要大王一心信任你我二人,他吕不韦又能算个什么?”
“那以后小女子便要多多倚仗君侯您了。”我假装恍然大悟,冲着他深施一礼,其实心中暗自好笑,嫪毐啊嫪毐,妄你这般豪言壮语,野心勃勃,可是你那脑细胞明显是长到下半身去了啊,以你的智商就敢和吕相邦叫板?唉,不是我说你,你是真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