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背影,暗道此人阴狠无情,深吸一口气,刚一转身,却听到旁边树丛里有微微的响动。
循声望去,似乎看到树丛中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正在向着我们窥望,我走过去轻声问道:“是谁啊?”
走进树丛,却见一位丽人满脸通红站在那里正在用力扯着自己的衣裙,那一条华丽长裙挂在旁边的半截树枝上,这丽人一番挣扎,却是怎么扯也扯不动。
“兰汐夫人?”我轻声问道。
那丽人掩了面目,脸却一直红到耳根之下,含糊答道:“臣妾适才只顾着追看一只翠鸟,误入这林中,却将衣裙挂在这树枝上动弹不得,让夫人您见笑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树枝上有一个精致的鸟窝,一只小翠鸟探出头来,毛色艳丽甚是好看。
我走过去帮着兰汐美人解开缠在树枝上的衣裙,因为她适才扯得太急,硬是将裙子扯出一个大洞来。兰汐看了裙子上的破洞羞得面红耳赤。
“一个小洞而已,不妨事的。”我笑着安慰她。
“一会儿宾客云集,臣妾衣服破成这样岂不是失了体统?”兰汐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夫人进宫没有多备一套礼服来吗?”我问她。
兰汐轻轻地摇了摇头。
“无妨,我宫里有。”我一边说一边拉起她的手“你我身量差不多,我的衣服你应该也能穿的。”
“这怎么好意思啊。”兰汐看着我满目含羞。
“不妨事的。兰汐夫人不必和我客气。”我一边说一边扯了她的手向清和宫里走来。
兰汐真是个美人,我前天新做的那套浅桃红色的礼服穿在她身上刚好合体,加上她姿容艳丽,身段婀娜,在铜镜前面转了一圈,竟使得满室生辉。
“夫人好美,不愧为楚国第一美人。”我赞道。
“玉夫人取笑臣妾。”兰汐又是羞羞地一笑,那一双美目如春波粼粼。我看着她的姿容都有点心弛神迷了。
“长安君好福气啊。”我轻声叹道“每天看着你这如画的美人,那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我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
这可把兰汐给看得又羞又臊,一味地躲着我的眼睛。我却还是盯着她,看得很是贪婪,她初时只是低头含羞偷笑,慢慢地也觉得我这般色迷迷地看着她是件挺好笑的事情,抬头与我相视一眼,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更是倾国倾城,我看她看得更加入迷了。
“幸亏玉夫人不是个男子,要不然就似这般盯着臣妾看,臣妾可就要骂人了。”兰汐含笑娇嗔。
“我要是个男人,哪怕命都不要,也会抢了你来!”我两手一举,信誓旦旦。
“夫人又在瞎说。”兰汐听着我的真心恭维很是受用,却还是红着脸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我哪里有瞎说?我若是个男人,哪怕是放弃了江山王位也定然会娶个象兰汐一样的美人放在自己身边日看夜看。都说那江山如画,却哪里及得上美人这一顾倾城呢?”我盯着她说得豪情万丈。
“果真如此吗?”兰汐听了这话反倒眼神一冷。
“可惜我不是大王,我也没有那江山拿来换取美人,哈哈。”我笑着打了个哈哈。
“你若是大王的话,真的会用你的江山王位来换我?”兰汐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失言,不觉掩了口。
我知道她的话有些范了忌讳,微微一笑假装没听见。
兰汐低头沉吟一会儿,又笑着问道“我听说大王与玉夫人早年便已相识了,如今对夫人更是宠爱得很,被这样的男子宠着爱着,夫人可是很幸福的吧?”
“啊,是啊。”我含糊一答“挺幸福的。”
张蒿从外面走进来:“启禀两位夫人,宫里晚宴快要开始了。两位夫人请上辇吧。”
我与兰汐相视一笑,手挽着手向门前的步辇走去。
我一直以为政治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儿。
但是阿政说了,还有比政治更麻烦的,那就是女人。
特别是两个又漂亮,又有权势的女人。
如果这两个女人刚好是一对婆媳,那可就更加麻烦了。
看着坐在殿上的华阳夫人和赵太后,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先王异人死得那么早了。他要么是被这两个女人给吵吵死的,要么就是受足了夹板气被活活气死的。
好在阿政是个天生的政治家。上了朝堂玩得转男人,入了后宫就玩得转女人。眼看着这两个女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总想着去压对方一头,他只是面带微笑淡然不语。由得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随便争斗,却只是一味地不参与,不表态。只与昌平君和昌文君说些家常闲话,又与长安君说了说军中的事务,席间谈笑风声,全然不被这两个女人扰到。
华阳太后向来是跋扈惯了的人,此时宗室之人甚众,全为自家势力。偏偏此时在赵太后面前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却事事处处占不了上锋,不觉暗自窝气,扯来扯去,竟然将气撒在了长信侯嫪毐身上。只说是眼看着嫪毐面前那盘炙羊腿肥嫩多汁一定要让长信侯亲自给自己端过来尝一尝。
嫪毐本不愿意,可是碍于大王在场,犹豫了半晌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双手奉了那炙羊腿到华阳夫人案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来说道:“华阳夫人请用。”
华阳夫人明明知道嫪毐在案前跪着,反倒眼望别处,假装看着阿政他们几个人说话,就象是没有看到嫪毐一般,由他捧着羊腿就这么傻跪着。
嫪毐跪了一会儿,看华阳夫人还不理他,不由得暗暗憋气,红着眼睛回头看了赵太后一眼。赵太后也是满脸不悦,可是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用力握了握面前的酒杯。
嫪毐正想退下,那华阳夫人却似如梦初醒一般,回过头来说道:“啊哟,长信侯还跪在这里啊,适才哀家只顾着听大王与昌文君说话,却把你给忘了。”
嫪毐嘴里说着无妨无妨,脸色却还是绷不住有些发青。
“这羊腿看着真是不错,长信侯服侍哀家吃上几口。”华阳夫人又道。
嫪毐的脸色更青了,抬头看了看嬴政,嬴政只顾着与长安君他们几个说笑,竟然是连看也不向这里看上一眼。
嫪毐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走到华阳夫人跟前,用刀子削下一小刀羊肉来放入碟中双手奉到华阳夫人面前。
华阳夫人轻启朱唇,吞下那片羊肉,冲着赵太后挑了一下眉毛,轻声说了一句:“肉质果然鲜美,好吃!”
眼看上情人被自己的婆婆这般捉弄,赵太后已经气得脸都青了。可还是强忍着低头不语,尽管大家都知道赵太后很宠爱长信侯,但是长信侯现在毕竟还是一个宦者的身份,哪怕现在得了长信侯的爵位,但是为了一个外人和自己的婆婆翻脸到底还是不妥的。
嫪毐又忍着脾气服侍华阳夫人吃了两块。
那华阳夫人更高兴了,突然朗声笑道:“长信侯果然会服侍人!到底是宦者出身,好!实在是太好了!”
一句话说得嫪毐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看已经忍无可忍。赵太后本还在拼命隐忍,此时看着华阳这般挑畔,不觉也变了脸色。
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氛不对,周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我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对王牌婆媳的撕逼大战,对作为炮灰的嫪毐同志深表同情。
然而在场更多的人则是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这一场戏。
宗室之人本就高傲,视大王如自家亲戚,虽然心怀敬畏,却并不象外人那样战战兢兢,对待这位歌姬出身的赵太后更是暗自不屑。更别说这个借着女人上位的长信侯了。
华阳此举虽然无礼,却是替在坐的很多人都出了一口恶气,平日里对嫪毐羡慕妒忌恨的人,这一会儿嘴角全都挂上了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
赵太后想要此时发怒,然而华阳夫人只是针对长信侯却并未针对自己,若是当众发怒却显得师出无名,更是忌惮在座的宗室之人众多,万一有人扯杂起来,反倒会授人以口实,只得含气隐忍。
而长信侯想发脾气,又忌惮大王在侧。万一自己失礼发火,宗室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哪怕不能当场说动大王给他个死罪,光用口水也可以喷他个大脑缺氧,口歪眼斜,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嫪毐敢怒不敢言,却暗自发狠,今天且忍了你华阳的气,一会儿单独和赵太后在一起,定要拿她发泄一通,直逼得她在自己身下连声讨饶才肯罢休。
枉你们这些宗室之人自称高贵,我嫪毐却还是睡了你们先王的女人……
嫪毐暗地里阿Q一番并没有解了他的围,气氛依然尴尬,周围那些又妒又恨的眼神盯得他后背如万芒刺身。
阿政眼瞧着周围的人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到了给长信侯解围的时侯。不禁微微一笑,冲着华阳夫人问道:“华阳太后,觉得长信侯服侍得可好?”
“好,自然是太好了!”华阳夫人很是得意地一笑。
“既然华阳太后说好,那可就要给一个大大的赏赐才行喽?”阿政微微一笑。
华阳太后闻言却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