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我生生死死要来寻找的人,一个是我向来最为信任的人。
他们两个合起伙来做了一个大大的圈套来给我,等着我往里跳,然后抚掌看我不停出丑的样子。
我的真心流露,全都成了别人眼中的好戏。
在我为了小四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时侯,他是在心里暗笑我的愚蠢吧,是在不齿于我的痴情吧。
是在拿我的真心当成玩具来践踏玩弄的吧。
而那个容儿呢?我从小到大视为姐妹的人!!
我在赵国为她考虑一切,为她周全一切,为她的前途操心!!
可是人家一直爱的却是我心里的那个男人,人家已经把我的男人握在手心里了,而我还以为人家会真心地为我着想。
哈哈,可笑!!
这真是太可笑了!!!
亏我还为人家哭为人家闹,
为人家生,为人家死。
为人家做了这一切的一切。
可是在人家眼里,这一切都算是什么呢?
笑话?
不对,这比笑话更可笑。
我只是个小丑,被人牵着鼻子跳梁娱乐,而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一味地认真。
我真是太傻了!!
嬴政说得没错,我就是个猪头,我就是个蠢货,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我这么想着想着,就不顾一切地往殿门外走去。
后面的嬴政已经追了出来“你去哪儿?危险!!”
话音未落,我已经从三丈多高的玉台上一脚踩空,跌落下来……
在落地的一瞬间,我看到玉台的栏杆上探出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疏朗的眉目间装满了担忧。
何必呢?
小四,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的死活与你何干?何必再拿出这样的颜色来对我?
好好好!你干得漂亮,你干得真漂亮。
还要继续看戏吗?我偏就不让你看。
我落到地上,听到自己身上的骨头啪啪啪地几声脆响,可是我竟然感觉不到痛。
我挣扎着又要从地上站起来。
玉台上人声一片,所有人连声惊呼。
我听到张蒿的声音在大喊着:“夫人不要乱动!!千万不要乱动!!我们现在就下去救护夫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自己的身子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草地,还好,草够厚,而我刚才是身子先着地的,头和脸上都只是些轻微的擦伤。
我一摇三晃地站起来向着前面走去,一直走出了十几步,渐渐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轻轻地愈合。
我感觉着身体中一阵阵的剧痛袭来,抬起头瞪着高台上的小四,轻轻抹掉嘴角流出来的血,冷冷地一笑。
容儿脸色惨白地看着我,不自觉地把脸转到小四胸前,轻轻地涰泣起来,小四轻轻地揽着她,满含愧疚地看了我一眼,便闭上眼睛低下头来,再也不敢看我。
我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台子上嬴政在大声喊我:“赵宣玉,你在干什么呢?你不要命了吗!?”
我不理他,只是撑着身子一味地往前走,我要走出他们的视线,我要让他们看到我没事,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只要还有一条命在,我就可以站起来,我就可以继续往前走。
我闭着眼睛,静静地感觉着自己身上的骨头悄悄愈合的声音,这种声音那么熟悉,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伤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顺利地好了起来。
老天给了我一副坚强的骨架,难道就是要让我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的吗?
错了,你们想错了!!
小四,容儿,你们想错了!!
我生来不是被你们伤害的。
你们真的想错了!!
我撑起身子回头向高台上喊道:“阿政,我没事!你放心吧!!”
听到我的声音,高台之上一片哗然。
大家亲眼看着我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去,又亲眼看着我站起来大声地说没事,脸上都写满了惊异。
吕相邦皱着眉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郑妃满脸焦急地跑到嬴政旁边,一边对他轻声宽慰着,一边招呼宫人们带着太医下来察看我的伤势。
而其他的大臣贵妇全都各自掩着口窃窃私语地着看我,有的是在窃笑,有的却只是满脸惊异,而有的人,却在偷看着嬴政脸上的表情,暗自揣测我在他心中的份量。
我盯着这些人的脸,突然感觉他们每个人都那么地好笑。
我不会再陪你们玩了,你们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你们根本就不配让我和你们在一起。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你们这些总是戴着面具的人根本就不配作我的朋友。
只有那些单纯直爽的野蛮人才配。
妄你们一个个地自称高贵,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你们骨子里连那些蓐毛饮血的野人都不如!!
你们才是真正的低贱之徒!!
我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笑向台子上的人们挥手致意,竟然有人稀稀落落地鼓起掌来。
嬴政默默地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睛里竟然浮出几丝同情来。
太医来给我诊断的时侯吓了一跳。
我的腿骨只是有轻微的开裂,当时就已经好了。
我的胁骨断了三根,如果不是我急着动的话,当时问题也不会大。只是因为我努力撑着身子往回走,所以让胁骨错了位。
太医帮我把胁骨复了位,第二天,就几乎没事了。
嬴政对此大惑不解。
不止是他,连太医院的那些学究们也不解,我看着他们那迫切想要一探纠究的眼神,真怕哪天被他们偷偷拉走做了**解剖。
我坐在清和宫的门前,看着眼前的满池湖水发呆,时间已近初夏,荷叶更密了,一朵朵荷苞探出头来。早已有蜻蜓立在上头,微风抚面,送来陈陈荷叶的清香,身边的一切静谥着,美丽着。
我的腿已经不痛了,胁骨也几乎没有什么大碍,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逼着自己的脑子安静下来。
嬴政坐在我身后的案几上看竹简。
我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还是感觉到不可思议。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难道他们两个真的是夫妻?
“阿政,你忙吗?”我回头问嬴政。
“还好,怎么了?”嬴政继续手不释卷,连看也不看我一下。
“你早就知道他没事了?”我问。
“寡人哪里会知道他的事情?”嬴政还是不抬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不是说那个人在修城墙吗,我这里又没有城墙,要是早点知道城墙长成那个样子,我也找一段来修一下了。”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看向湖面。
“他们真的已经成亲了?还有两个孩子?”
“你干嘛不自己去问一下呢?”嬴政把竹简一合“怎么样?敢不敢去问问?”
“哼,既然他们敢做,我就敢问。说吧,咱们怎么问?”我抚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胁骨咬着牙冷冷一笑。
嬴政看着我一笑:“那天不是你还问要赏人家什么吗?我这里有一枝玉如意不错,你就代我赏给他们,顺便把想问的问题都问一下。”
我执了那柄玉如意,又穿了昨天那身礼服,整装待发。
“你穿得这么隆重干什么?”嬴政离老远看了就说:“赶快脱下来,你是去串门,又不是去宣旨,穿成这样谁还和你说实话?”
“那穿什么?”我奇道。
“穿得随意一点,平和一点。这样人家才肯把实话告诉你。你穿成这样让别人感觉你高高在上的,还会把真心话说给你听吗?笨死了。”嬴政白了我一眼。
我感觉他说得颇有道理,就又找了身随便点的衣服穿上。
衣服刚穿好,只见小鬼从门外跑进来“姐姐,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那个人。”我答道。
“怎么?你找到他了吗?”小鬼高兴地说。
“对,找到了。”我低下头。
“我要和你一起去。”小鬼高兴地摇着尾巴。
“小鬼……”
“你是在和你的猫说话吗?”嬴政看着我和小鬼奇怪地问。
“啊,没有说话。”我赶快把小鬼放进怀里往外走“我现在就去,晚上给我留饭啊。”
“不给你留,自已在李斯家里吃吧。”嬴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耐着性子好好吃一顿饭,才能看出点别的东西来……”
马车在城北的一座大院子前面停下来,看大门不是很华丽,但是院内十分清雅整洁。
小四带着容儿和两个男孩子侯在门口向我行礼,口称鸿福。
张蒿托着我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又低头多看了那两个男孩子几眼。
这两个孩子长相非常相似,但是说实话,长得是真难看。
别说和扶苏比了,就连我们山谷里的孩子们都比他们两个好看点。
我暗忖小四的相貌自是不用说了,容儿的模样就算不够惊艳也不怎么差啊,怎么能生出这么难看的两个孩子来?
不过又一想,有的孩子要是会长的话就会随着优点长,不会长的话呢就净随缺点了。
他们两个人的儿子长得这么丑,是不是就叫报应啊?
我一脸冷傲地说了声:“起来吧。”
然后冷着脸由张蒿扶侍着就往院子里走去。
院子很深,简朴,清雅,让人感觉舒服。
靠着墙的芭蕉树下,摆着几个花凳,旁边的石几上还放着一把古琴,古琴旁边正焚着一枝檀香,想来刚才小四正坐在这里焚香抚琴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院子里的味道也是我极为喜欢的。
小四在我一侧躬身道:“新贵人尊驾来临,未曾远迎,万望恕罪。”
我转身瞟了他一眼,冷冷地不说话。
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恭敬。
我把手一抬,张蒿将那柄放在赤檀木盒里的玉如意奉了上来。
我看也不看小四他们两口子一眼,只是用眼睛示意张蒿将玉如意递到小四面前,冷冷地说道:“大王让我把这个赏给你们夫妇,顺祝你们二位百年之好。”
小四躬身谢恩,转身将玉如意递给容儿。
容儿偷偷地瞥了我一眼,奉着如意转身回屋。
我回头看向小四。,四只是低着头恭顺地站着,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
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张口说了一句:“你那两个儿子长得也不象你们俩人啊,是亲生的吗?”
小四红了脸,尴尬地说道:“是。”
“你们怎么这么会生啊?一个还不行,还要生两个!!”我肚子里一窝火,更加语无伦次了。
“夫人说笑了。”小四闻言低着头脸色更难看了。
“你们两个到底是……”我窝着气正想切入正题,却见容儿从屋里走了出来轻声唤道:“四郎,香茗已经沏好,请玉夫人屋里坐吧。”
“她叫你什么?”我立时火冒三丈,瞪着眼睛问小四。
小四不看我,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请夫人屋里上座。”
我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气乎乎地迈步向屋里走。走到台阶上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小四眼疾手快,一把搀住我的手,小声说道:“你小心点啊。”
他看着我,眼睛里又是埋怨又是关切。
我轻轻地瞪了他一眼,使劲把手一甩,阔步进屋,拿起案几上的杯子来就是一大口,没想到茶水这么烫,我想都没想“濮”的一口水全喷出来了。
小四站得离我太近,被喷了个满头满脸,睁着眼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
容儿一脸尴尬,赶快递了手帕给小四。
小四抹了一把脸,继续拿眼睛看我。
我故意把头转到一边去,还因为刚才容儿那句四郎气得心里发苦。
“你们成亲几年了?”我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容儿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
小四看了她一眼,淡定地回答道:“从楚国回来没多久。”
“这么说你……”我回过头瞪大眼睛看他,后面的半句话再也没有勇气问出来。
这么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再去楚国找我,而我却还是傻傻地在那里等了他三年。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看着他的脸,真想一个大耳光子抽上去才能解恨,容儿在旁边看着我的脸色不善,掩了口干咳一声道:“请夫人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