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复行行,一日复一日。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一直骑着马在跑,根本不想让自己停下来。白天跑,晚上跑,没有时间,好象也没有方向。
我发现我竟然越来越适应路上的日子,我看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风景,听见了从未听过的山歌俚语,策马驰骋于旷野之上,任由那野风抚面竟是这般地惬意。
我可以只看山只看水,只看风景,却不用再去想任何人,任何事……过去的早已经成为过去,前方的路还不知道,眼前的风景却是正好。
风餐露宿并不觉苦,因为行色匆忙,我再也无睱思念过去……
马背上的干粮吃完了,盘缠也已经花去大半。这一天,我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幽谷之内。环山掩映,香雾缭绕,那空谷之内,密林深处,隐约听得水声与那鸟鸣合为一处,好一处清幽的所在啊。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孩子正蹲在地上玩几个小石子,黑乎乎的大鼻涕几乎拖到了嘴里。
看我过来,他抬起头来,咧着缺了两颗大门牙的小嘴冲我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去玩手里的玩具。
我下了马,轻轻地走过去,在他身后,是一个简陋的客栈。
“这是什么地方?”我向客栈内的大爷问询。
大爷热情地走过来和我说了一大堆话……可我一个字儿也没有听懂。不知道他口里说的是胡,是濮,还是蜀,后面一个疆字倒是听得清楚。
那么这里是叫胡疆?濮疆?还是蜀疆呢?
呵呵,管他是哪里呢,先吃饱肚子再说。
我从包里取出一小块碎银给他,比划着说:“我饿了,有鱼吗?”
大爷咧开没有几颗牙齿的大嘴,脸笑得象一朵盛开的菊花,飞快地点着头,嘴里呜呜啦啦地说着什么,转身到厨房里一阵忙活。
我猜他是听懂了我的话,便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包袱解下来,放在脚边的席上,一边看着风景,一边听着那风声和鸟鸣。
过了一会儿,开心的老爷子从厨房里跑出来,拿了两个热乎乎的窝窝头放在我面前的碟子里。
我盯着那两个窝头看了半天,冲着大爷笑了笑,重新向他比划:“有肉吗?好吃的……肉?”
大爷这一次笑得更开心了,一边更加使劲地点头,一边又欢快地往厨房里走。
只听得厨房里面叮叮当当一阵声响,过了一会儿走出来,老大爷满脸堆笑地走过来,手里拿了一块干硬的饼子放在那两个窝头旁边,张着嘴继续冲着我热情地笑。
我皱着眉头盯着碟子里这些食物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来,这些东西哪一点象肉了,这老大爷是没听懂?还是故意在玩儿我?
“不是这些,”我努力用手比划着说“有没有鱼?有没有菜?有没有肉?有没有一些----更好吃的东西?”
大爷的笑容依然灿烂,更加拼命地点着头,嘴里呜呜啦啦地又说了一话,然后重新跑进厨房里叮叮当当地一阵活忙。
几分钟之后,我的桌子上多了两个烤地瓜。
我彻底崩溃了,拿起地瓜咬了一大口,向大爷抱了抱拳,又竖了一下大拇指。
大爷看到我快活地啃起地瓜就更加开心了,一边点头一边笑,一边呜呜啦啦地和我说着话,又转身倒了一碗面汤给我。
然后老爷子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继续笑着点头。
我这才看出来,这老爷子不停的点头好象是一种病,哪怕什么也不干,他的头也会这样一直点来点去的。而他的笑容却似乎与生俱来。这是一个天生快乐的人啊。
我对他笑了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那山林中那干净的气息将自己的肺清洗了一遍。
尽管没有吃到美味,但是听着鸟鸣,看着山景,吃着饭也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我慢悠悠地吃着饭,喝着汤,转眼过了正午。
简单整理了一下行装,打算继续赶路。
那位老大爷却突然变了脸色,上来一把拉着我的马,嘴里着急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笑着向他比划着问道:“怎么了?是刚才给你的银两不够吗?”
他摇摇头,更着急了,嘴里的话说得更快,我更听不懂了。
看我作势又要上马,他赶快大声招呼了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孩子过来,让他帮忙一起拉着我。
小孩子走过来,用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又是咧嘴翻白眼,又是拿两只手放在头顶上,手舞足蹈地一通比划道:“前面有奇怪的东西,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奇怪的东西?会有多奇怪?我低下头满腹狐疑地看着他。
小家伙伸出小手继续冲我比划,意思是说有很大很奇怪的东西从山顶上掉下来。山谷里面,会有更加可怕的东西。以前很多人从这里过,都没有回来,你千万不要往那里走了。
“是吗?”我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一笑,前面的路会有多可怕呢?这世上还会有什么比无家可归更可怕?
我伸手摸了一下靴统里的轩辕铁,它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相伴多年,我已经知道了它的脾气,如果有危险,它定会提前发出声响,并且会在第一时间弹到我的手里,若是没有危险,它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刀鞘里睡觉。
我拍了拍小家伙的头,又从老人的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向着山里走去。
一条狭窄的小径,两边矮树环绕。有石阶,有窄道。很明显,这里以前有人修葺过,为什么会没有人从这里走呢?难道会有猛兽?
我仔细听了听,周围很安静,有汩汩的水声从山涧里传来,偶尔伴着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应该不会有什么猛兽的吧,大多数的野兽都是晚上行动,大白天的怕什么呢?哪怕真的有猛兽出现,它也未必能斗得过我手里的这把轩辕铁。
路越走越窄。下马顺着山路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转过一个山口,上山的道路却突然宽阔起来了,路也愈发平坦,我长出了一口气,翻身上马向山顶奔去。
突然听得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山上冲了下来,声如巨雷,象是有几十只猛兽一起奔袭而至……猛一抬头,只见一大块巨石正从山顶滚落,我吓了一跳,赶快闪避。不想,更多的巨石从山顶上一并滚落下来,如暴雨一般砸向我。
我猛挥了一鞭,催促马儿快点逃离,却偏有一枚巨石跌落下来,正打在我的马腿上,马一个趔趄往旁边的悬崖上倒过去,我的右脚刚好被马肚子压在下面,我一手护住头顶,另一个手猛拉缰绳,拼命想把马拉起来,那马儿虽然吃痛,却还是挣着命撑起身子,艰难地站了起来,企图带着我向前逃命。
突然又是一声巨响,又一枚巨石从空中滚落,正中马腹,那匹马再也站不住了,一声悲鸣,带着我从悬崖上直直地跌落下去。
我的身体在快速地下落,已经握不住缰绳,脚也被甩出马镫。我听到不远处,那匹马的身体不停地被撞击在突出的崖壁上,而我因为那凛空一甩正在向山谷深处飞去。
“扑”地一声,身子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的顶端,一口血直喷出来,溅得四周的树叶上一片血红,还没有来得及抓紧树干,身子却又向树下跌落下去……身子几经撞击,直到“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砸在地面上,全身的剧痛使我再一次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