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儿,你给我闭嘴!!”廉义冲上去一把抱住廉夫人,冲着廉方大声斥责道“看看你把娘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敢顶嘴?还不赶快过来劝劝娘……啊呀,秀兰!你还愣着干什么呢?”
大哥回过头冲着大嫂猛递眼色,连声说道:“还不快去看看玉儿伤得怎么样了?!方儿!你给我过来,跪下给娘好好认个错!再莫犯你那个牛脾气了!”
廉方呆着脸不动,大嫂赶快过来扶起我就往门外走。
屋外的阳光刺痛了眼睛,鼻子突然一酸,眼眶又止不住地热了起来。
后背上火烧一样痛,往前走了几步,却已经可以感觉到皮肤开始愈合了。毕竟这和以前受过的各种伤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没办法,体质好,就是这么耐打!
我抚着手臂暗自苦笑,小声对大嫂说“大嫂,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什么话?刚才娘打你打得那么狠!”大嫂抹了一把眼泪,轻轻地抚了我的手道“……娘这回也真是也太狠心了些。”
“没事的大嫂,你看……”我把袖子捋起来露给她“伤得不重呢,娘是嘴硬心软,看着用了挺大的力,其实没有打几下。”
大嫂看了看我的胳膊,除了一些青紫和红肿之外,开裂流血的地方倒是也不多。
大嫂满腹狐疑地看着我。
“你去劝劝娘吧,一会儿廉方那个牛脾气上来,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话来……这样的场面,光靠大哥一个人是不行的。”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了她一个若无其事的笑。
大嫂回头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看我的伤口,点了点头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上屋里走去。
屋子里,廉夫人早已哭得涕零滂沱,一边靠在廉义的肩膀上大声嚎啕一边指着廉方连声斥骂,一句一个逆子,一句一个为了一个丫头就不顾娘亲,一句一个身为男子只顾了儿女情长,却不顾大局!
最后竟然又扯到了婉儿:“你说你为人夫君的,新婚妻子你也不顾,天天就呆在军营里,死死活活地想着那个丫头!那个丫头她要是心里有你,那么多年前早就跟了你了!还会让你这么苦等着她吗?”
廉方咬着牙虎着脸就是不出声。
廉夫人跺着脚继续骂道:“你这个畜牲啊,活活就为了那个丫头毁了自己吧!你明明知道她心里爱的是别人,却还这么守着她护着她等着她!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蠢货啊!?”
大嫂和廉义听闻此言也是满脸地尴尬,眼看着婉儿在场,两人也无法开解,只能围在廉夫人身边极力劝慰。
廉夫人眼看着廉方别着头不说话,更加来气,高声接着骂道:“你便这般鬼迷心窍吧!早晚被那个丫头害死!她那个孽障表面痴憨,肚子里却满是心思!留着她在这里,早晚把你给害死!也连带着害死我们廉氏上下所有的人!你就等着看吧!!”
廉方还是象头牛一样,别着脑袋跪在地上板着脸一言不发。
婉儿悄悄地在他身边跪下,用娇小的身子挡在他和廉夫人中间,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眼底是满满的温情和无条件的包容。
他们才是一家人呢!而我,终归还是个外人罢。
回到营里,我一言不发地坐着发呆,整整一天,脑子都没有闲下来,全是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廉方,廉颇老将军,廉义,大嫂,还有廉夫人……他们对我的关心,对我的好,使我对他们怨不起来,挨了打还是依然感激。
我抚着手臂上发红的皮肤想:或许,到了该离开的时侯了吧……
苏管营看出我有点异常,起初也不敢来问,只是偷偷拿眼睛打量我。
到了傍晚,估计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些什么,这才试探着走过来和我打了个哈哈:“玉儿长官这午饭没有好好吃,晚饭可是想要吃些什么呢?”
见我不答话,苏管营又走近了一些,试探着小声问道:“玉儿长官在府里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委屈?”我鼻子一酸,眼眶一阵发热,硬着头皮咧嘴一笑“对啊,就是委屈,晚上有事儿吗?一起喝酒吧!!”
八只红烧羊腿,四斤凉拌牛鍵,一大盘牛肉酱外加三斤半锅贴饼子,还有六七个时令鲜蔬。
苏管营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肴眼睛发直,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玉儿长官,你这也太……太破费了吧。”
“你这么抠的人都肯出钱来买酒喝了,我还能不破费点?”我一边摆餐具,一边说。
“嘿嘿,那是那是……”苏管营一说到酒,立刻馋得面红耳赤“这两坛酒可是足足花了我半个月的月俸呢,是在十几里外的杏花铺买的,要说这杏花铺的酒啊……哎,我什么都不说……你先闻闻这酒香。”苏管营一边说一边将酒坛子上的泥封撬开了一点。
酒香立时飘了出来,苏管营眯着眼睛贪婪地呼吸着,美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杏花铺的酒啊,果然名不虚传,闻之欲断魂,这才是那神仙喝了都会美哭了的好酒啊。”
我看着他那个馋样儿不禁失笑。
突然门帘一闪,廉方大步走了进来,把手里的宝刀和铠甲往地上一扔就坐到案几前面来,随手抢了苏管营手里的酒,一掌拍掉了泥封,手一扬将自己面前的酒碗倒满,低着头咕哝道:“喝酒局然不叫我!”
我斜着眼睛瞟他:“这些酒菜可是我们两个对了份子钱的,你一来拿起酒就喝,连个价钱也不问,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廉方不说话,喝了一大碗又来倒第二碗。
苏管营眼看着廉方这一碗连着一碗地喝着他的杏花铺,心痛得心都要碎了,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说道:“哪里哪里,廉将军,喜欢喝就只管喝,价钱不必问,也就是我这半个多月的月俸呗……别问价钱,您只管喝……”
廉方连喝了三大碗,把嘴一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瞪着眼睛也不说话。
苏管营悄悄走过来,把酒坛子偷偷地抱到怀里去。
廉方低着头沉吟半晌,伸出手来拉着我的胳膊,轻声问道:“还痛吗?”
“我要说我不痛……你信吗?”我冷哼一声把手抽回来“当时痛一点。这会儿全好了,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从灵堂上都能活过来的人--行了,别光喝酒了,吃点菜吧。”我夹了一大片牛肉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对对对,别光喝酒,吃菜,吃菜,多吃点菜……”苏管营一边抱紧了怀里的酒坛子,一边点着头极力附合。
廉方不理他,把另一坛酒拎起来,一掌拍掉泥封,对着嘴就是一大口。
苏管营死盯着廉方上下翻滚的喉结,听着他咕咚咕咚大口喝酒的声音,心痛得直咬自己的手指,连脸都快绿了。
“苏管营,我教你行个酒令好不好?”我忍着笑向苏管营打岔道“叫两只小蜜蜂……你听过吗?”
“没有……”苏管营苦着脸抱着自己的酒坛。
“来,我教你,”我把袖子一捋冲着苏管营比划道“你还记得我以前教你的剪子石头布吗?”
“记得啊。”苏管营说。
“好,这个和那个差不多,只是更有气氛一点,你跟着我学啊:两只小蜜峰啊(用手在头上装两只触角),飞在花丛中啊(用飞做飞的动作),左飞飞(两只手在左边飞),右飞飞(两手在右边飞),飞啊(猜拳)出剪子,石头或者布。如果赢了就喊‘啪’然后就用手去打输的人脸。如果输了,就喊‘啊’挨一耳光,然后喝酒。”
“啊!”苏管营一说喝酒两眼放光“那万一咱们两个出的是一样的呢?”
“一样啊……那就继续出,出到不一样为止。”我说。
“好好好,这个好玩。”苏管营终于肯放下手里的酒坛子了。
几番下来。苏管营输了好几次,每次都被我打脸,但是只要有酒喝,他就美得直冒泡,一个劲地喊着有趣,有趣,再来,再来。
廉方已经喝了半坛子酒了,脸也慢慢地红了起来,一边喝酒一边看着我们两个,不时摇着头傻笑两声。
“喂,你要玩吗?一起啊?”我斜着眼看着他问到。
“好啊。”他放下酒碗伸出手来。
“两只……”
我一抬手,啪地一耳光打在他脸上。
“你慢了。”我说。
他板着脸瞪我,不说话。
“还玩吗?”我忍着笑问他。
“好……接着玩。”他说。
“两……”
我刚一张嘴,脸上也挨了一耳光。
“这回是你慢了。”他说。
“你下手这么重?!”我气得把桌子一拍,挺直了上身瞪着他,他也不示弱,睁大了牛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气氛立刻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