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在怕什么呢?这个难道不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雪伊一边说一边拭了一抹胭脂在自己的唇上,那一抹血色被她拭出了唇界,那原本娇艳的红唇瞬时变得血腥诡异。
“雪伊,你恨我对吗?”郑妃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
“你说呢?姐姐?”雪伊的眼神和口气一起冷了下来“拜你所赐,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无论我多爱他,也不可能再给他生下一个孩子了。”
眼泪顺着郑妃的脸颊流了下来:“妹妹,是我对不起你,你……你杀了我吧。”
“我怎么敢?”雪伊皱着眉头再次冷笑“您可是未来的王后啊!陛下行过冠礼就要加冕你了不是吗?他为王,你为后,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儿啊!”
“陛下?您……”郑妃惊出一身冷汗,赢政永远是他的死穴,只要提到他,她就会紧张。
“可惜那个骄傲的大秦王他活不了多久了……”雪伊甜笑着取出手岶抚向自己的唇“你不是爱他吗?那便随着他一起吧,同生共死……当然,不止是你,还有大世子……你们三个人本就该在一起的,不是吗?”
“大世子?”郑妃不顾一切地撑起自己的身子红着眼睛问道“你要把大世子怎么样?”
“送到雍城去啊?和他的父亲在一起啊?还能怎么样呢?对不对?”
“你!他是你的亲外甥啊!”郑妃想要大喊,可是声音一出了嗓子就变成了剧烈的咳嗽,一声又一声扯着心肺巨痛不止。
剧烈的喘息之后,郑妃悲哀地发现,除了咳嗽之外,她再也发不出任何更大的声响。任何声音出了唇都是颤抖得毫无生气的喘息。
“亲?他才不亲!”雪伊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世上,谁会和谁亲?只有权利,势力,财富,这些东西才是亲的,别的全都算了吧!”
郑妃强忍了咳嗽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当然不是我!”雪伊那一排贝齿又从猩唇中露了出来,将那一双媚眼一闪,轻声笑道“而是我们!我们要杀了你的大秦王政,让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继位。然后再杀了你和你的儿子,你们一家三口就在黄泉路上继续称王吧!”
“雪伊,你疯了吗?”郑妃拧紧了眉头根本没有留意到雪伊嘴里“同母异父”那几个字,只一味地怒道“陛下唯一的弟弟长安君已经被义父斩杀,他哪里还有一个弟弟?”
“我疯了吗?姐姐,是你疯了,你才疯了呢!”雪伊说完这些话就象个鬼魅一样飘到窗着,隔着窗子向外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所有的贴身近侍都换成了她自己的人,院子里只有几个粗使宫人还是原来的人,这些个宫人个个都象木头一样,只敢低头干活,不敢抬头看人,对于这个宫里发生的异常,她们没有任何感觉,对于这个格局,雪伊很是满意。
郑妃突然怔住了,她这才意识到雪伊适才说的是“同母异父”!
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这个弟弟不会是长安君,而是……
原来往日里赵太后和宦官嫪毐的传闻都是真的?嫪毐是个假宦,他与母后共同养下了孩子!
天啊,太可怕了!
嫪毐要谋反,要在雍城劫杀嬴政!要让他那个野种当王,现在雪伊就是要绑子大世子去,一同要胁陛下!
不!不行!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郑妃拼尽全身的气力发出一声怒吼:“雪伊,陛下他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声音出了唇,依然只是喘息。在这个空荡荡寝殿里显得如此无力。
“算了吧,姐姐,你就别再自欺其人了,自始至终他都是防着我们两个的,难道你真的就不知道吗?就因为我们两个是吕相邦送来的人!”雪伊的声音漫不经意,却字字锥心。
郑妃的胸口象是突然被蛇咬了一口,想要开口说话,却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雪伊皱着眉头回头看她,眼睛里装满了鄙夷的同情:“姐姐,你太傻了!你为什么这么爱他?你仔细想上一想,难道他真的爱过你吗?哪怕爱过你一天,哪怕爱过你一个时辰?哪怕就爱你那么一瞬间呢?可是,他爱过吗?”
郑妃捂着嘴倒在枕头上,胸口被撕扯一般的痛疼。
“自始至终,他都在防着你!亏你还傻呆呆地为他生孩子?蠢货!”雪伊咬着牙低声骂道。
孩子?扶苏!
郑妃又慌了,强捂着嘴角,抬起头以乞求的目光看向雪伊道:“雪伊,姐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啊!无论如何……都请你放过扶苏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给你的胭脂里加了那些药,是我害得你永远不能再有孩子,这一切,和扶苏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无辜的,他才只有六岁啊!”
“咯咯咯……”雪伊耸着肩膀笑了起来,眼角却渐渐地湿了起来:“姐姐,凭什么,你自己有了孩子?而我没有?你告诉我,凭什么?”
雪伊突然一声利喝,三步两步冲到榻前一把揪起郑妃的头发,扬起手来照着郑妃的脸上就是一个耳光。
郑妃被她打得眼前一黑,努力定了定神,却感觉到嘴巴里一阵腥甜,血顺着嘴角涌了出来。
雪伊扯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扯到眼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凭什么啊?姐姐?凭什么你能生,我就不能生?你为什么这么害我?”豆大的泪珠突然顺着雪伊的眼眶滚落下来。
“那个男人,不止是你爱他,我也一样爱他!我也想给他生下一个孩子!”雪伊的眼泪一滴滴地滴落下来,她的眼神里是难言的凄苦“姐姐,你以为我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呆在这里的吗?你错了,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有心,我也爱上一个人,我爱他,一丝也不比你少……可是,他爱过我们吗?爱过吗?!”
雪伊睁大眼睛看着郑妃,一心想要探询个明白,郑妃虚弱地闭上眼睛,雪伊的眼神她不敢看,雪伊的问题,她更不愿意答!眼泪再次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打湿了胸前的衣服。
“你为什么要哭啊?姐姐?”雪伊又笑了“因为你自己也知道他根本就不爱我们的,对吗?从来就没有爱过,永远也不可能爱。既然如此,杀了他吧……连他的孩子一起杀掉,多好啊!多干净啊!”
雪伊将手一松,郑妃整个人重又软塌塌地倒在枕头上,她已经彻底没有了任何力气,她想死!可是她放心不下扶苏和嬴政,她生命里最重要的这两个人,该怎么办?怎么救他们!
“放过扶苏,放过他,他是只是孩子……他只是……”郑妃喃喃地说着。
雪伊正想开口,突然听到门外有人传道:“大世子回来了!”
“扶苏!”郑妃张口就喊,雪伊咬了牙随手拿起一个东西照着郑妃的头顶就抡了过去。郑妃闷哼一声倒在榻上,雪伊慌了神,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握住了一柄如意,如意的一端还沾着血迹,而郑妃满脸是血倒在榻上。
雪伊把手指放在郑妃的鼻子下面试探了一下。还好,还有气息,她松了一口气,将郑妃的身子放平,又将床幔放下来,向着门外走去,走到一半,又赶快折了回来,将自己身上这件紫红色的深衣脱下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大世子已经走到了廊前,正在由下人们服侍着换鞋子,雪伊迎面上前笑道:“大世子,您回来了。”
“嗯,雪伊良人好,我母亲呢?我适才好象听到她的声音。”扶苏低头轻施一礼。
“哦,没有!”雪伊笑了“你母亲一直在睡着呢,大世子,您先下去换换衣服吧,一会儿姐姐醒了,我就告诉她你回来了。”
“哦?”扶苏下意识向着门内打量了一下,却看床幔紧闭,母亲的紫红色深衣丢在一边,想来是真的睡着了吧。
“好的,既然母亲正在休息,那孩儿一会儿再来看她。”扶苏由下人们侍奉着回自己的房间。
看着扶苏的背影,雪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向着一旁的宦者问道:“太和殿那边怎么说?”
“禀良人,太傅蒙恬今日已率郞官左骑营,其弟蒙毅率右骑营,郎中令王绾率中骑营随陛下一同前往雍城。陛下他们今天晚上就会抵达雍城行宫,三日后即行拜祭大礼。”
“好……”雪伊笑了笑,从怀里抚出一块青色的印绶递到这宦者的手上,轻声交待道:“叫长信侯他们三更进宫里来接人,拿着这个印,没有人会来拦你们。”
那宦者取了那青印放在怀里,转身跑了出去。
雪伊目送着那个宦者出了院子,又向着屋里瞥了一眼,小声道:“大世子,对不起了……唉,怪只能怪你那个祖母赵太后,没事儿给你父王找个假父干什么?如今你还平白地多了两个便宜叔父,这可让你父王怎么办呢?”
雪伊摇着头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一旁的廊柱后面云英吓得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