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柳氏笨拙的身子向前移了一下,硕大的肚皮似乎往下一坠,她轻声**了一下。
我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忍,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你肯听本宫的吗?”
“当然,夫人!奴婢愿听夫人差谴。”柳氏的眼睛里突然涌起了希望,将头用力地点了点。
“好吧。”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要向任何人提羹汤的事情,安心养好自己的胎,不管任何人问起来都说自己不舒服,而且是莫名其妙地不舒服。从现在开始安份守已,一言不发,就呆在这个院子里安心养胎,每日的饮食叫人到清和宫里去取,你做得到吗?”
柳氏连着点了几下头道:“是是是,奴婢做得到,做得到的。”
我转过身走了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那种习惯被奴役的眼神,这样的神情让我难受。她的愚蠢让我心中烦闷,更让我生气的是因为她的愚蠢差点害死了阿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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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阿政是半个多月以后,他游完泳又将那一身湿乎乎的衣服一脱,就去浴阁洗漱。
过了一会儿他干干净净地从浴阁里出来,那一头黑发披到身后,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清爽,肩膀上却是湿乎乎的一片。我走过去将他那身睡袍解下来,又换了一件更薄更干爽的给他:“头发不擦干就出来,肩膀都被打湿了,张蒿看你怎么侍奉的?”我一边说一边又取了个大巾帕披在他的肩膀上垫在他那一袭黑发下面。
“不怨他,”阿政把我的手一扯“浴阁太闷,寡人不等头发干就呆不住了。”
我把他扶到榻上坐下,开始用篦子给他梳头,小小的篦子一下一下刮着又黑又浓的头发,发出沙沙的响。头发一点一点被梳通,散在他的肩膀上,又黑又亮又浓,散发着淡淡的香。
“阿政的头发真多。”我轻声说。
他微微一笑:“赵宣玉现在越来越体贴了。”
“体贴了还不好吗?”我用手捏掉篦子上的断发,用块小巾帕包好放在枕边。
“好得寡人都快不认识你了。”他又在轻声地笑。
一头好头发用心梳要梳上好半天才能梳通,头发全梳通了,也就快全干了,取了搭在他肩上的大巾帕放到一边,又伸手去按他肩膀上那两块有些僵硬的肌肉:“陛下这阵子又熬夜看奏章了吧?肩膀又硬成这样。”
“嗯,还好。”他闭着眼睛明显被我按得很舒服“你呢?最近都做什么了?”
“做手工呗。”
“没读点书?”
“读了一点……”
“嗯,乖。”他在闭着眼睛轻笑。
“大王,夫人……”门外是张蒿的声音。
“什么事啊?”我问。
“适才柳少使说肚子痛得厉害。”
嬴政回过头来,向着门外打量了一眼。
我转身问张蒿:“叫太医过去看了吗?”
“禀夫人,刚去叫钟太医看了一下,钟太医说是需要咱宫里的那味上好的血参来配药。”
“哦,在偏殿的红木柜子里,让青雪取过来送去吧,辛苦钟医官,让他好生诊治着。”
“诺。”张蒿领命而去。
再回过头的时侯,嬴政脸上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盯着我问:“柳少使?就是那个……”他微一皱眉,明显不想提有身孕的那件事情。
“对,就是她。”我伸出手来继续给他按脖子。
“她有事怎么来找你?”嬴政低着头来回扭了扭脖子。
“郑姐姐的身子那样,事情太多也顾不过来,柳氏现在怀着王嗣,我能照顾着就多照顾一些呗。”我顺着他的脖子给他按到肩膀上,又顺着肩膀按到手臂上。
他低下头看着我帮他捏手臂,眼睛里流露出赞许的神情来:“傻瓜长大了,懂事了。”
“谁叫她怀的是陛下的孩子呢,臣妾就算是冲着陛下,也得多上点心不是吗?”我顺着他的肩膀把他的手臂仔细按了一遍,又顺着手腕一直按到他的手掌心。他的手掌又宽又厚,手指也粗,整个人都是大号的。
“嗯。”他满意地轻叹了一声。
我给他捋完了右手又绕到他身子左边来帮他按左边的肩膀:“说来也奇怪了,她这身子从四个月往后就整天说不好,太医看了,也没有个说法,我昨儿还问钟太医呢,让他给好好想想办法,钟太医说了,柳少使这个病情实在是太少见了,他现在是天天翻以前的药案子找病例,这几天翻得王首座的脸都绿了。”
嬴政听了呵呵一笑道:“翻个药案而已,王首座有什么不高兴的。”
“陛下您是不知道,这药案一年一年都是定时归档的,有的药档已经封存起来了,都不给查的。我就和钟太医说了,宫里的医案不让查,你上宫外头查去,我这么一说老爷子差点哭出来,硬说是我难为他。”我嘟了嘴满脸的不高兴。
“你本来就是在难为人家,”嬴政又笑着耸了耸肩膀“放着这么大的太医馆你让人家出宫去查,去哪儿查?民间的医馆又没有医档存案,难不成去彻侯府里查吗?”
我翻着眼睛想了半天:“那怎么办?也不能因为查个医档就让钟太医得罪王首座啊。”
“这才多大的事,就能把你难为成这样,明天我让莫庸去给王首座捎个话,钟太医想查什么时侯的医档就让他查去,别再拦着他了。”他笑着抬了抬手臂说。
“谢陛下圣恩。”我叹了口气“原来女人生孩子这么麻烦啊?十月怀胎好辛苦。”
他抿着嘴一笑也不答话。
我将他的两边手臂都给按了个遍,又将他的手臂使劲往后掰了掰。
“舒服吗?”我问他。
“嗯。”他抬了抬手臂又晃了晃脖子说“挺好。”
我嘻嘻一笑,把手伸到他面前说:“感觉好就结帐吧,五两。”
他抬手照着我的额头上一敲:“财迷。”
我笑着一缩脑袋,服侍着他躺下,又取了条小薄被盖到他的肚子上。自己也取了一条小薄被盖在肚子上躺在他身边。
天气还有点热,两个人离得近了总是觉得不舒服,两个人要是离得远了,又感觉有点孤独,就是这样的距离,感觉挺好的,不算近也不算远。
窗外的夜风渐渐凉了,荷塘里传来了清脆的蛙鸣,月光透过窗上的薄纱照进来。
我闭上眼睛作了一个深呼吸,旁边他的呼吸越来越沉。想来是有点累了吧,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在榻上来回翻着学我**的样子就想笑,捂着嘴差点笑出声,他却突然侧了个身把后背对着我,身上的薄被全都滑到了身子前面。我坐起来想伸手把他的被子给拉过来盖着后背,手伸到他胸前却被他轻轻一握:“就这么睡吧,挺舒服。”
我的手被他握在手心,身子贴在他的后背上,就这样从后面抱着他,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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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的空气是最好的,天刚蒙蒙亮,荷塘上起了薄薄的雾,我早早起来光着脚站在荷塘边上伸展手臂,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揽着我的腰贴过来。
“陛下今天不用上朝,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用耳朵贴着他的下巴问。
“睡不着,每天都是这个时辰起来。”他眯着眼睛在晃动身子。
我也跟他一起闭上眼睛,呼吸着带着荷叶香味的空气。
池塘里有水鸟振翅的声音,还有锦鲤突然跃出水面的声音。
院子里,宫人们轻巧细碎的脚步声混着低声的交谈。膳房里香甜的粥香飘过来,不知道丛蓉今天又会给我们弄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
身边的轻雾袅袅娜娜地升腾飘散,将我们两个人裹在中间,一切美得让人感动,他的肩膀又宽又厚又暖和,就这么轻轻地偎着我,就象……象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只是感觉这种感觉好踏实,也好舒服。
原来我这么瘦小啊,原来他这么高这么壮,我们两个就这样偎在一起,我就象个婴儿一样被他这么环抱着,任由如丝的雾气打湿了我们的头发和眉毛。
一缕阳光升起来,金色的光线划破雾蔼照亮了远远近近的荷叶,天亮了,雾散了,天气又开始热起来了……
“早膳该好了吧。”我伸手抚着他的脸颊轻声问。
“嗯。”他低下头轻轻一笑“傻瓜又饿了?”
“是啊,傻子都爱饿。”
他又笑了,牵着我的手向屋里走去。
这一天,他都呆在清和宫,喝喝茶看看奏章,张蒿和青雪几个宫人在一旁小心侍侯着。
我就取了活计在一边做。
我今天做的是一双小孩子的鞋,虎头鞋是个繁琐的大工程,我是做不出来的,但是普通小孩子的软底鞋我倒可以试着做一做。
捏着不到一拃长的小鞋帮子一针一针地扎下去,小鞋帮子和小鞋底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立体的形状,象一只娇巧的小脚。摸一摸柔软的鞋面心就有点化了,多精细的小脚才能穿得下去啊?一双带着圆窝窝的小嫩脚穿在这样的小鞋子里来回踢,会是多有趣的场景。
这么想着嘴角就不觉漾起了笑。
“在笑什么呢?”
一抬头,嬴政正托着一杯茶笑着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