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求生本能在濒危状态下变本加厉,我反手死死抓住陆凡的衣摆,带着哭腔哀求:“带我走,陆凡,带我走。”
像小孩在哭闹,讨要橱窗里摆放的玩具,不罢休的在马路上放声痛哭。
我也,要到了我的玩具。
“嗯。”他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手掌轻轻放我眼前:“闭一下眼睛。”
我听话的完全闭起了眼睛,在这昏乱的当口,再不害怕了。
“走吧。”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陆凡的声音在耳边又响起时才睁眼,罗哥和小男孩都不在了。他牵起我的手,带我到了老人家的门口。
“你带我来这里是……”
“先住这里,这里有人。”
人?!
可能是唯一存在的人,竟然是这老人家?
陆凡牵着我走到了门口,天依然很黑,看不清老人的表情,可他瞪大的双眼里,完好的一只,正淌着眼泪。
他哭了。
“陆凡。”我捏了捏他的手,小声嘀咕。
他算是解释的说:“他孙子刚刚被带走了。”
哦。
说到这个,我心里也不好受。无论小男孩是人是鬼,对老人家来说,也只是个孙子。
“帮帮他吧,陆凡。”我晃着陆凡的手,祈求他。
哪知道陆凡却果断的拒绝,声音里带着恼意:“不帮。”
说着他不由分说的推开那扇关着的门,拉我进屋,单手点燃了煤油灯,被照亮的桌台上,我看到了送小男孩的零食。
果然是他,帮小男孩把零食拿回来的吧。
我被陆凡拉到其中一个房间里,他指了指床:“你先休息,我……”
我没听完,上前两步,一下紧紧抱住他:“别走,你哪儿都不许去!”
一听他有要走的意思,我急了。再忍不住,又哭出声来。
在遇见陆凡之前,我压根没想过会有这么多眼泪,会有主动抱别人的时候。我无法让他从我视线里消失,哪怕一秒。
“我取灯,罢了,先睡吧。”
就这样,他跟着我挤在同一张不大的床上,我不嫌挤的直往他身上靠,他手臂放在我脑袋下,另一只手一直被我扣着,没松开过。
哭了好一会儿,我总算止住了眼泪,吸了吸鼻子,把眼角一擦,却仍死抓着他的手不放,我太害怕他消失了。
“别怕,小忆,我在。”
靠在陆凡胸膛,入迷的听他低哑的哄劝。我鼻尖能嗅进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永远干干净净,却毫不嫌隙的把邋遢的我抱进怀里。
“村底有口井,里面有水,你可以打上来用,不对,”我又补充:“我跟你一起去。”
因为他在,这村落的恐怖像慢慢的全部塞进电视机里去,我只是拿着零食观赏的看客,甚至能有闲心去担心陆凡的洁癖问题。
“别碰那水。”陆凡眉峰轻皱:“那井有问题。”
一听他提,我立马一股脑的把跟水有关的事全都说了一遍,那水甘甜清凉,擦过的窗台洗过的脸都滑腻腻的,甚至罗哥叫我埋小男孩的时候,也叫我打过井里的水。
我到这里来的几天经历,已经复杂到超出我预期,我索性一股脑的把全部遇到的怪事都跟陆凡复述了一遍,越说心里越害怕,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正紧张得发抖时,唇瓣突然贴来一下柔软冰凉的触感。
他,他亲我!
“你怎么胡来呀!”我脸红的瞪了瞪眼,音调是连我都听出来的抑制不住的娇嗔,太胡闹了!
“抱歉,太久了,情不自禁。”毫无不好意思的情绪,低醇的嗓音里隐着浅浅笑意。
“下次不许这样了!”
“嗯,下不为例。”他平静的回答,
“滚哥呢,他怎么没过来,你们没在一起?”
“他进不来。”陆凡似乎斟酌一下又说:“他是个普通人。”
言下之意很明确,我能进来,因为我并不普通。
我记得之前滚滚说过,我是极阴体质,招鬼是家常便饭,还有更可怕的遭遇会去经历,避不了,想避很难。
这些都是陆凡不会告诉我的事。
“陆凡,全部的一切你都告诉我吧,你担心我害怕,可是我活在疑惑里更加害怕,要面对的总会面对,起码我知道,还能有点心里准备。”
我的呼吸声在安静中被放大,直到陆凡回答:“好,你想听什么。”
他一下子同意,让我意外,所以我没准备好要问的问题,大脑还处于受惊后的一片空白中,怕他反悔,我不愿浪费机会,先问清楚这两天的事。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这是我最期待也只期待的一件事,我巴不得下一秒就能回到家里,听我妈唠叨我,说我没心没肺。
陆凡迟疑一下,斟酌道:“现在还不行,但很快。”
我有点失落,一想到我还要留在这里不知道多长时间就难受得慌,还好陆凡在,不然我会疯的。
“这里是不是同乐村?”
“不是,这里是封门村,白天我们出去,你想知道的,我会解释。”
“封门村?”我对这个名字犹如同乐村一样未知,便不再讨论等白天看过再说。
“你为什么不帮那老爷爷,我们现在还霸占了他的床,真的好吗?”
陆凡不算热心肠,但也无害人之心,他一口拒绝救老人,更让我好奇。
“你说你进村的时候,是他带的路。”陆凡说到此时,声音偏冷:“他帮错了对象。”
我一下子恍然,这才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的确是老人带的路,可是他明明是个大活人,为什么还要害我?领我进来,不就是把我往死路上领。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啊。”一想到步步被人算计,从黑车司机到门口的老大爷,这种感觉十分难受。
我没起过害人之心,也不想别人害我。
“不管原因如何,”陆凡冷声:“他要付出代价。”
想来我现在劝陆凡也没用,他不打算帮忙是一回事,老人陷害我是另外一回事。这个问题,也被我放在了一边。
“刚才你为什么要我闭上眼睛,是罗哥的真实样子很可怕吗?”
不用怕他手麻,我肆无忌惮的枕着他的手臂,牵着他的手搭在他腰上,不嫌这姿势太亲密。
“不是,”陆凡停了停:“打架的样子会很丑。”
他说的丑是指……
我认真的在黑暗里找他的视线,撞上,再肯定的回他:“不会,你不会丑。”
我抱他更紧。现在陆凡就是我活命的护身符,我不想离开他一步。我想过,就算他能力全无,我不离开,即使他变成负担,我同样不离开。
大不了,由我护他。
在陆凡的守护下,我累得昏睡过去,睁眼之后,我下意识的往下一看,发现牵着的手还在,才松一口气,再抬眼,对上陆凡的眼,不自禁的笑了笑。
“早上好。”
陆凡也笑了。
从房间出去,没想到又在门口看到独坐的老大爷,只身面朝着门外,身影落寞。
我于心不忍,走到老爷爷旁边,见他始终盯着一个方位看,忍不住问他:“老爷爷,你在看什么。”
“走吧。”
老人没有回头,视线飘渺,手指缓缓伸向靠右的位置,尽头是两条分叉的路口,一条向左,一条向右。
他又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遍同样的话。我这才明白,他不是赶我,是想叫我离村。
如果那个时候我选择了右边的路,是不是就能离开了。
人生固然有太多的选择,保不齐就会选到错误的那个,走远了回头才发现,自己已经错了这么多,好在我回头时,意中人正赶来,一切都还不算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