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佑安感应到沈娇心底隐隐的怒意,不由得抿紧唇。
沈娇没看他,低着头翻看着棋谱,一页又一页,“前朝棋圣的残谱……贵妃娘娘母家在琼州,正是棋圣老家所在,贵妃祖上还和棋圣有些交情。”
“嗯。”
傅佑安知晓沈娇聪明,也不再瞒她,继而又有些慌张的解释,“我只是见你喜欢,才会、才会……”
“佑安哥哥。”
沈娇长叹一声,走下椅子将手搭在傅佑安手背上,“老三是贵妃所出,平日被养的娇惯嚣张,惯会作践人,我不想你去讨好老三。”
傅佑安垂下眼眸,紧紧盯着她那双白皙如玉的手,心思复杂极了。
“我也不喜欢下棋,只是父皇喜欢。”
沈娇慢慢的拉扯着傅佑安的手指,令他化拳为掌,才与他合握,“父皇喜欢谁,谁就有嚣张的本钱,可究根结底,大家敬畏的也不过是父皇那皇帝身份。”
“九五之位,太子想,老大、老三大家都想,可位置只有一把,我为什么不能想?”
沈娇的声音很轻,落在傅佑安耳里,却重若千金。
他呼吸几乎都逐渐停滞,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望着沈娇,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你、你……”
娇娇竟然想攀登九五之位!
傅佑安看着眼前的沈娇,她才达到自己腰高,却早已心生鸿鹄之志,那双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娇娇,这很难。”
半晌,傅佑安才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佑安哥哥觉得我做不到吗?”
沈娇歪着头反问,显然信心十足。
傅佑安一见,便说不出丧气话来,“我相信你,娇娇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只是他的计划,难免要变动一下,既是娇娇想要那个位置,大魏就不能乱。
他不能祸害娇娇的江山。
沈娇突然松开手,在傅佑安略带遗憾的眼神里,伸手抱住他,“佑安哥哥,这是我的主场,我会保护好佑安哥哥。”
“但我不希望佑安哥哥掺和进来,我的手已经脏了,我想保护好佑安哥哥。我的佑安哥哥那么好,不应该对别人卑躬屈膝、讨好卖笑。”
傅佑安看着她无比真诚的眼睛,感受到怀里温热的身躯,原本荒芜的心田一下子草长莺飞,繁花似锦。
他回抱住沈娇,低喃道:“可佑安哥哥,也想帮你做些什么。”
世间对女子多苛责,娇娇想以女子之身登基,更是难如登天,一路荆棘遍布。
他想站在沈娇身边,而不是藏在她身后。
“佑安哥哥。”
沈娇唇角微勾,“这个世界很大,有大魏,有大梁,有戎狄、安南、闽越、羌洲,还有海外,我心很大,通通都想要。”
傅佑安喉头微微一动,随着沈娇吐出的一个接一个的国名,他心底也跟着激动起来。
他明白沈娇的意思了。
“好,佑安哥哥帮你。”
“我就知道佑安哥哥最好。”
沈娇仰起头,在傅佑安脸颊上亲了一下,留下湿润的唇印,“我能相信的,也就只有佑安哥哥。”
傅佑安被沈娇的动作惊的呆愣在原地,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随后抬手摸了摸脸,那双黑沉的眸子里此刻正熠熠生辉。
“不脏。”
傅佑安反握住沈娇的手,“娇娇的手很干净。”
他和娇娇,都是被逼到绝境了,不反击,那就是拿命去赔。
他从前过的什么日子,缺衣少食,无钱无炭,娇娇在不被庆元帝看重前,日子未必比他好过到哪里去。
他们,合该就是一起的,一起反击,一起战斗,一起……图谋天下!
沈娇这才反应过来他回应她之前的话。
“佑安哥哥要听话,要乖,要好好学习,不然以后怎么帮我。”
沈娇低声嘟囔着,傅佑安就沉默着点头,此后开始天天往上书房去,但却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有多聪慧。
只有沈娇知道。
两人在许多人面前,默契十足的相视偷偷一笑,一切情愫便都藏在不言中。
傅佑安在上书房读书,沈娇却在勤政殿念折子。
自从她在庆元帝面前,仅仅只用一个月就学通《中庸》后,庆元帝就把人带到身边,手把手的教。
还嫌弃上书房那些太傅,会耽误沈娇的天分。
“朕的九公主,天资聪颖,颖悟绝伦,还能过目不忘,朕往往只教导她一两遍,她就能牢记于心,对朕体贴入微、孝顺有加……”
庆元帝巴拉巴拉的对着自己信任的臣子,念叨着沈娇的好,炫耀着自己有个这么好的女儿。
那脸色,简直是喜上眉梢,任谁来看都知道他对九公主非常喜爱。
几个臣子低着头对两个眼神,满脸都写着——救命!又来了!
庆元帝真的太爱炫耀沈娇,时不时就逮两个臣子夸沈娇,夸的臣子们耳根子都快起茧子了。
不仅如此,庆元帝现在处理朝政的时候,都会让沈娇跟在旁边。
他还从不吝啬于对沈娇的奖赏。
无论什么稀奇珍宝都往沈娇面前送,半月前,还直接跨两级,给婉贵人封了妃,将其从秀禾宫迁到嘉庆宫。
从贵人直接坐稳一宫主位,仅仅只是靠生了个得宠的女儿,这谁看了不眼红。
后妃们一个个对婉贵人,哦不,现在是婉妃,妒忌的咬牙切齿,有孩子的就教孩子去争宠,想复制她的成功路。
可成功路没复制出,反被庆元帝看破拆穿,骂了个狗血淋头。
臣子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此时瞄一眼端正坐在庆元帝身边的沈娇,都不由得生出一种庆幸。
得亏沈娇是九公主不是九皇子,否则就看皇帝这偏宠的架势,太子只怕早就换人坐了。
“父皇,女儿哪里有那么好啊。”
沈娇娇声说着,见朝臣都离开后,才走到庆元帝身后,帮他不轻不重的捏着肩。
被沈娇按摩的很舒服的庆元帝,笑的眼尾纹都藏不住,“朕的娇娇就是这么好!”
女儿就是贴心啊!
他那些儿子哪个会关心他累不累,想到给他按摩,也就只有娇娇这一腔孝顺之心,才会如此。
那些人总怪他偏爱娇娇。
这能怪他吗?
“父皇,老看折子对眼睛不好,我们出去走一走吧。”
沈娇见庆元帝神态里难掩疲惫,就劝着他往外走,“总坐着对腰背脊椎也不好,我问过太医了,说要多走动身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