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天幕”突现,天魔宗的程长老一家来不及撤走,被迫留在了道修这边,程长老眼见举目皆是敌人,只得隐居深山,代代相传,到如今形成了一个村子,村子里住的都是程家人。
几千年过去了,这群魔修还活得好好的,可见选的地方有多么隐秘。
红笺和卢雁长本来在朱雀牢听井老头讲过他误入程家村的故事,下意识便以为井小芸会带着他俩去钻深山老林,谁知井小芸领着二人乘坐飞行法器一路往东,不出半日便到了海边。
之后转而向北,沿着海边又飞了半日,井小芸便叫降落。
此地属于东秦郡,入眼是大片大片的丘陵,偶有湖泊,湖泊边上都是开垦出来的农田。
这时候天气正是刚刚回暖,随处可见农夫们牵着黄牛在田里劳作。
附近没有名山大川,往南再去两千余里便是丹崖宗,往东涉水可达小瀛洲,这个距离对普通人而言不近,可对修士来说不过是多赶一两个时辰的路,加之这乡下地方虽然靠近海边,灵气却是一般,除非有意来寻,否则还真不大会有人将目光落到这周围。
一路过来离着丹崖宗越来越近,红笺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复杂。
一晃二十年了,她本担心待她重见天日之时各大宗门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尤其是丹崖宗和乐游的小瀛洲,说不准已经被符图宗吞并。
值得庆幸的是戴明池不知是只需守着赤轮峰的上古灵泉便心满意足,还是担心惹得天怒人怨不好收拾,这些年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
红笺路上打听,再加上井小芸搜过闻雪婧的神魂,得到的讯息都差不多,丹崖宗现任宗主穆逢山着意同符图宗交好,戴明池经常在丹崖五峰出没,他手下的长老更是长住赤轮。
而当日仗义直言的小瀛洲宗主乐游十几年前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时好时坏。也顾不上再找戴明池的麻烦为孙幼公等人打抱不平。
乐游生病明面上的原因是他天生灵根有异。所以修为越高,身体越胖,直到肉身承受不了要崩溃,但暗地里猜测和符图宗有关系的大有人在。
三年前乐游以霹雳手段诛杀了试图篡夺他宗主之位的本门长老,众人蓦地意识到病老虎也是老虎,同情议论他的声音才跟着消失。
没有跹云宗的消息,更不要说江焰和弟弟方峥。
红笺回过神来,是得赶紧了结这边的事情,救出赫连,然后去一趟跹云宗了。
卢雁长左顾右盼。好奇地道:“哎哟,你外公他们不是还亲自下田里种地吧?小芸。我听你爹说你们人都住在深山里。”
井小芸一边指挥卢雁长将飞行法器停在僻静处,一边解释:“外公说我爹那人靠不住,他一离开村子,我们就搬来了这里。听说我们住的那村子早就被道修踏平了,要不外公那么恨他。”
卢雁长啧啧两声:“幸好你外公谨慎。不过这事可能也怪不得你爹。那季有云的异术十分厉害,你爹不说他也有办法知道,丹崖宗的井白溪就是那么折进去的。”
他顿了顿。又觉着没必要为井老头的品行辩解,讪笑了一声,补充道:“不过也难说,你爹那人,你知道的。”
井小芸哼了一声:“我自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不是连我师侄都会搜魂?我要找机会和外公说,我爹不像他想得那么差。”
卢雁长心中一动,向红笺望过去。
红笺到不是想瞒着他俩。只是提起“大难经”必然会触及到她心中之痛,故而她岔开了话题:“咱们现在要怎么做?”
卢雁长嘻嘻笑:“那要听小芸的。”
井小芸道:“我叫你落在这里,就是想先商量一下。”她面现犹豫,咬了半天嘴唇方道:“要不我先和你们说说外公他们的情况吧,你俩也好有个数。反正这件事很难办,我完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
卢雁长和红笺立刻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外公很厉害,这个你们已经知道了吧,除了厉害,他脾气还不好,动不动就发火,若说他有一点点好处,就是还勉强算是讲理,我三姥爷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我打不过他,总受欺负。最叫人讨厌的是四姥爷,他连自己家的小孩子都要骗,我还有个亲舅舅,不过他很嫌弃我,我妈活着的时候,他俩总是吵架。”
卢雁长听她说得凌乱,忍不住打断她问道:“小芸,你外公他们一共多少人?”
井小芸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道:“老的小的加起来有四十多呢。”
“修为比你厉害的呢?”
“那也有五六个。”
卢雁长抽了口凉气,就这么个不起眼的乡下地方,竟然藏了五六位元婴高手,怪不得他们敢去打炼魔大牢的主意。
井小芸道:“我刚说的那几个最厉害,再就要数我那些舅舅们。不过舅舅们不管闲事,对你们道修也没那么大的怨恨,还能好对付一些。”
她见卢雁长和红笺都将期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深感压力巨大,头疼道:“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吧,还不知道我爹和你们说的那赫连有没有被抓回来。赫连长什么模样?”
只有卢雁长见过赫连。他道:“当时太乱,来不及细看,他很魁梧高大,留着一脸大胡子。”
井小芸点了点头,她自红笺那里接过“仙霓霞光”,看着跃跃欲试的卢雁长,叮嘱道:“你俩可千万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我。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村子里的花草鸟虫都很有灵性,就算有这法器在手,他们也依旧能分辨得出来你是生人。若是叫我外公他们发现,你们活不成不说,连我都得跟着倒霉。”
打击完两人,她心事重重地走了。
卢雁长目送她矮小的身影远远消失在山野之间,颇为担心地同红笺道:“她这样子,能不能行啊?”
他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井小芸这一走就是七八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卢雁长坐立不安,心里都快长出草来,这些天红笺一直在专心修炼,他不敢打扰,也跟着修炼吧,却又静不下心来,他不敢走远,就在周围十几丈之内转悠,感觉日子过得非常难挨。
再看老僧入定一般的红笺,卢雁长不由啧啧称奇,跳过去在她眼前晃了晃,叫道:“妹子,你真沉得住气,这时候还修炼修炼,你怎么那么喜欢修炼呢?快起来看着,魔修的地盘啊,你说我要不要远远去瞅一眼?”
红笺摇了摇头:“还是等她回来吧。咱们对天魔宗的人全无了解,贸然惊动他们与送死无异。”
卢雁长自己也是毫无把握心里正虚,听红笺一说,他想呆会儿自己若是离远看见个农夫,哪里知道他地里种的是粮食还是魔物?不由骂了一声,老实下来。
又过了两天,卢雁长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终于将井小芸盼了回来。
井小芸脸色却是很差,一见面便哭丧着脸道:“你们两个快帮我想想办法。我外公他们这次回来又换了住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才找着他们,结果一见面外公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还骗我说没找着我爹。多亏我长了个心眼,暗地里用‘仙霓霞光’偷偷去看,才发现他们抓了我爹回来,我舅舅亲自动手,一天三遍地折磨他。”
红笺和卢雁长见她眼睛里含满了泪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红笺道:“师姑,你确定他们抓的那人是你爹吗?你又没有见过他。”
井小芸连声道:“不,不,没有错,肯定是他。我舅舅一边打他一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舅舅怪我爹害死我娘,还出卖大伙儿,要慢慢地折磨他。”
“你将他救出来啊,顺便再救出赫连,咱们一起跑。”卢雁长出主意。
井小芸伸袖子擦了擦眼泪,连连摇头:“不行,舅舅看得太紧了,这么多天我也没找着机会。外公这次一共捉了十几个道修回来,现在这些人被关在一起,吃了药全都昏睡不醒。我想着你们那朋友不知在不在里面,便寻机偷偷溜进去看了看,结果真是没想到啊。”
卢雁长就等着井小芸说赫连的消息,一听她说这话,心登时便提了起来,追问道:“快说,有没有见到他?”
井小芸鼻子里“哼”了一声,不高兴地道:“身材魁梧?留着一脸大胡子?你耍我是吧,你去看看那十几个臭男人,都是刚自大牢里放出来的,穿得破破烂烂,都有一脸胡子,身材高大魁梧的占了一大半,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那赫连?”
“啊。”卢雁长登时傻了眼,他没想到井小芸竟是白跑了一趟,毫无收获。
红笺觉着事情变得有些不妙,她问井小芸:“你外公给他们吃了什么药,连你弄不醒他们吗?”
井小芸摇头:“外公配的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怎么解。”
红笺和卢雁长对望一眼,这可真是一个糟糕之极的坏消息,就算井小芸能帮忙将赫连偷出来,没有解药,人醒不过来,又有什么用呢?